蔣涵離看著澹台溶進屋,搖搖頭,在藍月軒對面坐下。
「他憂國憂民去了,你呢?是不是為公主換了人而歎息?」她當然想得到,對安樂來說,這正是一個起兵的好時機。
藍月軒抬頭望著蔣涵離:「其實,你很聰慧!」他的目光帶了幾分哀傷,「可是,你沒有她的恨,自然也不會有她的勇敢!」成王敗寇,不是誰都願意捨了性命去爭的。
他明白。
蔣涵離搖頭:「這和恨沒關係!我是和平主義者,我恨戰爭,不想百姓因此流離失所,妻離子散!」看到藍月軒嘴角挑出一絲譏笑,她又道,「其實,說到底,我們都是百姓!」戰火一起,沒有誰都倖免於難。
帝王將相,在戰爭面前,也許倒霉的更快。
藍月軒驚訝的看了蔣一眼,然後倒了一碗酒:「來,敬和平,敬百姓!」他自然明白她說的意思,可,他卻沒想到,從她嘴裡,能說出這樣的話。
蔣涵離看了看酒碗,忽地一笑:「來!干!」喝就喝,喝醉了也無妨,因為她知道,有個人一定會照顧她。
能放心的醉一場,也是幸福。
藍月軒看著蔣涵離純淨燦爛的笑容,沉默的一飲而盡。他從這個笑容裡,看到了喜悅和小女人的嬌柔。
蔣涵離也不含糊的一飲而盡,然後豪爽的亮了亮碗底。
別說,這酒真好喝,一點不辛辣,聞著酒香濃郁,進了口,卻含著淡淡的果香,略帶粘稠的質感,順喉而下,彷彿瓊漿玉液。
「真是好酒!」她笑道。
藍月軒看著她的笑容,發現今天,她有些不一樣,笑容明亮了,表情也生動了,彷彿心裡有盞亮閃閃的燈,直直透出光來。
難道,變成女人就會這般光彩照人?他心底默默的想。
蔣涵離抱過酒罈,又給自己斟酒,倒了小半碗,就沒有了,她使勁搖著酒罈,連緩緩流下來的一滴也沒有浪費。
藍月軒指了指另一碗:「這裡還有一碗!」那是他剛才給澹台倒的。
蔣涵離伸手把那碗酒端到自己面前,嘻嘻一笑:「這是澹台溶的,要給他留著!」她一口喝下那小半碗酒,「唔,真好喝!一定要給澹台溶留下這碗嘗嘗!」她咂了咂嘴。
藍月軒盯著那碗酒,良久才道:「這酒叫猴兒酒,是野山裡的猴子用果子釀的!」他慢慢看著那碗酒,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多少年了,他一直把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給安樂,她一直理所當然的享用,從為沒有給他留過一丁點。以前,他覺得她不懂。
也許,這些年,他一直在等她懂得,然後,這樣對他。
可現在,她這樣做了,卻不是給他。命運,有時就是個笑話,大大的笑話!
他悵然若失的閉了閉眼,輕輕歎了口氣:「那天,你讓我查沐光之,我已經查了!」他望了蔣涵離一眼,「如果說,安樂公主是天下的污穢邪道,那沐光之便是弘朝最最純淨的雪蓮,一塵不染!」看到她愕然,他的心裡略微平靜了些。
「唔,忠誠的楷模,富民的典範?」蔣涵離喃喃的道。
在二十一世紀,每當有官員出來,總是這樣形容的,雖然到最後,都少不了這門那門的事,可宣傳下個上台的繼任者時,依然是這麼說的。
她聽的都耳朵起繭子了。
藍月軒微微點頭:「對,沒有再比他板正的大臣了!」 他停了停,又道,「所以,安樂一直傾慕他!」他自嘲的笑了笑。
一直說他是安樂公主歸寵愛的人,可他一直都明白,安樂的心裡一直裝著沐光之。
即使她從來不說,他也知道。
蔣涵離毫不意外的輕輕道:「也許,在暗處久了,就嚮往光明;被人踩的低了,就夢想高處;安樂一直被人唾罵,她怎麼能不傾慕讓人人都讚賞的典範!」說穿了,安樂不是愛,只是一種嚮往,一種夢想。
她永遠也觸及不到的完美,她原本心裡最嚮往的完美,集中在沐光之身上了,她怎麼能不追逐?不愛慕?
這,和愛情無關。
藍月軒卻忽然睜大眼睛,怔怔望著蔣涵離。
知道安樂對沐光之卻是愛慕的,卻不知道她是因為這些……良久,他低頭:「我真傻!」一直以為安樂愛沐光之很深,沒想到,她只是想自己也是那樣的存在。
「安樂為了我,才做了一個讓人唾罵、讓自己不恥的放蕩公主!」他的聲音漸漸低了。
其實,安樂是愛他的吧?只是她不知道。
蔣涵離歎了口氣,輕輕道:「你一定要繼續做下去麼?」她的手又習慣性的敲起了桌子。
每當遇到困難或糾結的事情時,她總是會做這個動作。她的下屬說,看到她敲桌子,就知道有人要倒霉。
藍月軒揚起頭,桂花眼一彎:「如果不做下去,我還有活下的意義麼?」他想明白了,安樂走了,就讓他做完她想做的事吧。
蔣涵離正色道:「安樂並不希望這樣做的!」如果她想,她肯定不會選擇離開。
藍月軒點頭:「我知道,她一直都不想和沐光之背道而馳!她真傻,背道而馳還能換來他多看兩眼,她這樣放棄了,他又如何會轉頭看她一眼?」他笑得很嫵媚。
蔣涵離嚴肅的看著藍月軒:「可現在,安樂不在了!」沒有安樂,他就是做也是失敗。
藍月軒嗤的一笑:「不是還有你麼!」他的笑容裡閃出一絲凌厲的光。
蔣涵離又歎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她纖細的手指敲的更快了,「我若不願意,你一定會綁架我吧!我不做傀儡你會如何?給我下藥?還是用巫術操控我?」從一開始,她就想到了結果。
這件事,只有兩條路,一是放棄,一是繼續……而藍月軒,顯然不會放棄!除非給他一個公主,一個真正的安樂……可她,哪裡給他弄真安樂?
退一步說,就是弄到安樂,她回來,那蔣涵離上哪裡去?身體可只有一具!
藍月軒的笑容頓了一下,然後更深了:「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爽!」他沖蔣涵離眨了眨眼。
這話,是他偶然聽到蔣涵離說的,現在用起來……嗯,很到位!
蔣涵離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轉頭看向澹台溶的房門:「沒想到,你我要站在敵對的位置上!」說完,她站起身,端起酒碗,準備給澹台送去。
「你猜,澹台溶的奏折上會說些什麼?」藍月軒亦看向澹台溶的房門。
他們都明白,澹台溶回屋,是向皇上奏報這裡發生的一切了。
蔣涵離歎了口氣:「說什麼有關係麼?我記得,有句話叫攘外必先安內!」她一點自己的鼻尖,「我不正是皇上要安的那個麼?」以她對皇上的瞭解,皇上必定也是蔣介石型的人。
藍月軒略吃驚的收回目光:「你竟聰明至此!可惜……」他沒想到,蔣涵離居然看的那麼通透。
蔣涵離一挑眉,心裡說,廢話!這句話電視劇裡天天說,想不知道才困難!
況且,上了那麼多年的歷史,怎麼不知道中國人的劣根性……好東西,寧可送給外國人,也不讓自己人沾一下!比如,好產品,好古董,好女人……
這時,澹台溶的門突然開了,他從裡邊匆匆忙忙出來,然後叫過一個侍衛,嘀咕了幾句,並交給侍衛一個小竹筒。
侍衛點了半天的頭,然後出了客棧,飛馬揚塵而去。
安排完這些,澹台溶才走過來,對蔣涵離和藍月軒道:「久等了!我們出發吧!」他的容色已經看不出深重。
蔣涵離將手裡的酒送到澹台溶嘴邊:「嘗嘗!很好喝!」她轉頭,叫小二上了些飯菜,「吃了再走吧!」她微笑著勸他。
澹台溶將酒一飲而盡,點點頭坐下:「也好,反正……」他還沒說完,蔣涵離就笑著接上。
「反正我在這裡,金城武一定會來的!」她在澹台溶身側坐下。
藍月軒接著道:「到時擒住他,想蒸還是想炒,還不是隨將軍的意!」他也笑起來。
澹台溶也笑著點頭:「我已經奏請皇上在京城徹查了!」他望著蔣涵離,「這次,沈家定然會吃不了兜著走,你該解氣了吧!」他要來一碗粥,放在蔣涵離面前。
蔣涵離乖乖的喝著粥,也不做聲。
藍月軒輕笑道:「有沐大人查辦,一定會水落石出!」他望著蔣涵離,要來一碟包子,「空腹喝酒易腸胃不適,光喝粥也不頂事,吃點包子吧!」他將包子擺在她面前。
蔣涵離突然覺得,空氣中似乎多了些電離子,隱隱辟啪作響。
而澹台溶和藍月軒的目光,碰在一起,似乎有火花閃過。
唔,藍月軒,你用得著這麼缺德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安樂!
還有你,澹台溶,這種小事也計較,沒看見某人就是成心的麼!
蔣涵離抓起兩個包子,一手一個塞進了藍月軒和澹台溶的嘴,笑嘻嘻的說:「一起吃才香甜!」瞪了藍月軒一眼後,她偷偷在桌邊握住了澹台溶的手。
藍月軒哈哈大笑,拿起筷子點著剛上桌的菜:「對對,一起吃才香!」說到這裡,他突然轉頭,「對了,公主府的十公子讓人劫走了,不如澹台將軍來做十公子吧!」望著澹台溶,他笑的十分戲謔。
蔣涵離心裡咯登一下……澹台溶,會介意她的十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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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然後繼續上路!八戒,GO!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