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風塵 第6卷 九
    同伴瞬間喪命,其餘九人一齊暴叫撲上。「沂蒙雙俠」和「聊城四賢」挺身而上,齊齊出手,不數招,微山四雄其中的六人再次齊齊倒地不起。

    轉眼間,微山四雄只剩下三人,這三人只是微微一愣,隨即便揉身再上,正待拚命,忽地另一側十二人當中,已輕飄飄掠出二人,其中一人攔住這三人喝到:「且慢,你們不是人家對手,暫退一旁。」三人聞言只得飄身退後,為對方騰出地方。

    現身的這二人進場立定之後,當中那名身材高大肥胖的老人陰沉地說道:「孟門主身手不凡,令人佩服,只是勇有餘而智不足,實在可惜。」

    孟昊天微微一笑道:「孟某行事光明磊落,不像有些人好為暗箭傷人之事。」

    「好一個光明磊落,深夜輕裝結伴而出,孟門主莫非想打家劫舍不成?」顯然,這些人已經事先得知了孟昊天等人的行蹤。

    「江湖中人四海為家,隨遇而安。大陸長天各走半邊,孟某與好友結伴同游,不知道妨礙了閣下什麼事,值得你們於路設伏。告訴你們,要想發財,也只能是癡人說夢。某某人一生平淡,身無長物,隨身只有一對日月雙輪而已,但不知閣下能否看的中。」

    「孟昊天,別再繞彎子罵人。陰風教已即將成為中原之主,再不回頭,你們只能是死路一條。」

    「陰風教都是些什麼東西,孟某人兩年前就已經領教,不必再續,有何本領就拿出來吧,孟昊天等著就是。」激怒之下,孟昊天有些不耐煩了。

    「好。孟昊天我卡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這人說完,回身沖右邊一位看似身材纖細的人低聲道:「岳大俠,你就來領教孟掌門幾招膠東絕學,也好長長見識。」

    這人應聲一記平飄,已如棉絮一般來到孟昊天不足三丈之地,右手一探,一柄寒光錚亮的鬼頭大刀已掌在手中,這柄大刀十分奇特,刀身極彎,通體雪亮,與一般的大刀大同小異。只是這柄大刀的刀背之上鑲著七顆紅色寶珠,月光映照下,這七顆寶珠閃爍著紫紅色的光芒。

    「紅珠七星刀。」看見這人手中的這柄大刀,孟昊天不由失口叫出聲來。

    不錯,這柄大刀正是天目山「天目神僧」名聞江浙一帶的鎮山利器「紅珠七星刀」。

    由此說來,這柄刀的主人也一定是天目神僧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彩虹十二刀岳鳳棲無疑。

    說起天目神僧,這人可是一位江南了不起的傳奇人物。此人名叫袁天真,原是寒山寺佛門弟子,因嗜酒如命,觸犯佛規,被掌門潮凡大師逐出門牆。從此這袁天真便開始了長達十二年的苦行僧生涯。

    這袁天真其實是一位俠風橫溢的武林高手,一向嫉惡如仇,常常仗著一身超凡的武功為民除害,為此深受大江南北的江湖人的景仰。這人最為拿手的除了一身登峰造極的輕功以外,還有一套出神入化的刀法:「三十九路鎮魂刀」。據說有一次其在靈隱寺化緣,十幾位各具身手的武僧非讓袁天真當場表演鎮魂刀法,待其將刀掄圓之後,這十幾人手中茶杯一齊向他澆出。結果其身週一丈之地連一滴水珠都沒有,可謂風雨不透。

    十二年後,袁天真結束了自己遊歷生涯,最後隱居在天目山,自命天目神僧,從此深隱不出。後來,寒山寺方丈,也就是天目神僧的師尊潮凡大師感於袁天真的武德高尚,將隨身四十餘年的寶刀,紅珠七星刀送給了袁天真。

    這柄紅珠七星刀不但削鐵如泥,吹毛立斷,而且殺人不見血,實為罕世寶物。為此曾有不少黑道高手明搶暗盜,為得到這柄大刀費盡心機。但袁天真一則武功極高,二則防守甚密,因此一直保存至今,從不輕易示人。後來袁天真歸天,臨終前將這柄稀世寶刀傳給了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彩虹十二刀岳鳳棲。

    彩虹十二刀岳鳳棲也是江南武林的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一身武功絕非等閒可視,出道未久就已聲揚江浙,是江南武林中有數的青年高手之一。特別是他彩虹十二刀,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連當年與他師傅天目神僧袁天真打成平手的靈隱寺和尚「忌生銅刀」,也慘敗在其彩虹十二刀下,岳鳳棲的聲名自此益高。

    只是這岳鳳棲出道不幾年便在江南武林消失,為此曾引起江南武林人物的一度猜測。有人說他被仇家所殺,也有人說他改投他人為師,還有人說他皈依佛門。後來由於江南武林人才輩出,他也漸漸被人淡忘。

    關於這彩虹十二刀岳鳳棲的奇人異事,孟昊天也是道聽途說,但今夜這柄被江南武林傳為奇談的紅珠七星刀突然現身,孟昊天對此不由大惑不解,但其既然與陰風教人物同時現身微山湖,這岳鳳棲也加入了陰風教無疑。但堂堂江南武林高隱天目神僧最得意的弟子、曾備受江南武林推崇的彩虹十二刀竟然混跡中原武林公敵陰風教,這畢竟非同小可。孟昊天一番尋思之後,自知其中必有緣故。於是他當下沉聲問道:「閣下既然持有紅珠七星刀,那必然是天目神僧的高徒彩虹十二刀岳鳳棲岳大俠了。」

    聽了孟昊天的問話,岳鳳棲不由微微一怔。很顯然,對方已經識破了他的身份。孟昊天是什麼人物,岳鳳棲心中自然明白,於是略帶和氣地說:「不敢,正是岳鳳棲,不知孟門主有何指教?」

    「鐵輪門雖然遠離天目山,但也知道令師天目神僧是一位令江南武林十分敬仰的武學大師。但卻不知其門下高徒居然混跡於陰風教這幫江湖敗類之中,這實在有污袁大俠一世英名。」孟昊天的話純粹是教訓口吻。

    岳鳳棲不由臉上一熱,孟昊天是膠東武林首屈一指的武林名宿,赫赫有名的鐵輪門掌門,他的話聽起來是在教訓自己,但卻又分明是在抬高自己的名聲。很明顯,他這是在警示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岳鳳棲又如何能夠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其實,這彩虹十二刀岳鳳棲的本質並不壞,委身陰風教也的確有他的難言之隱。四年前,他偶游天台山,遇到了一位身手罕見的武林高人。由於事先他並不知道人家身懷絕學,因此與幾位同伴痛飲一場之後,在同伴的一再激將之下,趁著酒興演了一趟師門「三十九路鎮魂刀」法。不想幾位同伴的喝彩聲引出了這位身懷絕學的蒙面老者。氣人的是,這老者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的刀法指指點點,竟將他的刀法貶得一無是處。心高氣傲的岳鳳棲當然不容他人當面貶低師門武學,數言不和,雙方進行了一場令岳鳳棲至今都感到懊悔的較量。

    事先,雙方達成口頭協議,如他勝了,這老者便拜他為師,但如他敗了,就拜老者為師。岳鳳棲自出道以來還真的沒有遇到過對手,所以儘管他已經看出這老者身懷絕學而且深藏不露,但當著眾人的面,作為一位在江南武林知名度極高的年輕俠客,又怎能嚥下這口氣,再加上被對方的激將法氣昏了頭,於是一怒之下揮刀直上。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敗的是那樣慘。

    仗以成名的彩虹十二刀還未使出三招,手中的紅珠七星刀就被人家夾手奪去。無奈之下,岳鳳棲只得應諾,當場拜人家為師,與幾位同伴作別,歲老者而去。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它的歸宿竟然是中原武林公敵陰風教,而這位老者竟是的副教主「六指獨行客」徐林荒。原來他上了人家為了網羅人才而精心設下的圈套。

    進入陰風教之後,彩虹十二刀岳鳳棲便真的拜在徐林荒門下,終日閉關修煉。徐林荒也將自己的武學精髓傳授給他,這岳鳳棲天資聰慧,秉賦極強,四年之後,一身武功已經絕非當年可比。這次陰風教進行的秘密活動,徐林荒知道自己應該出面了,所以派出了座下最為得力的兩位年輕高手,一位是岳鳳棲,另一位就是剛剛協助「龍門九怪」襲擊五嶽劍派的劍道高手「滿天星」段凌霄。

    面對威風凜凜的鐵輪門掌門孟昊天以及他身邊的那十幾位成名人物,岳鳳棲自知只要自己一出手便極易引起中原武林高手的痛恨,弄不好還會把小命搭上。但是,自己已經身入陰風教,四年以來,師父徐林荒一向待自己不薄,自己自然不能為他丟臉。不過,臨出山之前,師父徐林荒私下叮囑的那一句話他至今也也不敢有忘,那就是「任務必須完成,但絕不可以成為中原武林公敵。」這句話聽似非常矛盾,但悟性極強的岳鳳棲還是從師父話中的字裡行間,聽出了弦外之意。而眼前聽到孟昊天那番半含責備半憤怒的話,岳鳳棲自然心知肚明。不過岳鳳棲畢竟是一位心高氣傲的後起之秀,四年苦修,他必須試試自己所學如何,因此他微微一愣之後,隨即雙手作抱拳狀,刀尖向上稍稍一躬,以禮答道:「孟掌門,陰風教勢傾中原,高手如林,教主雄才大略,高瞻遠矚,一向思賢如渴,實乃武林奇人。現如今中原武林已經群龍無首,值此亂世,孟掌門何不審時度勢?常言道:良鳥擇樹而棲,良才擇主而事,量中原武林泛泛之眾,又怎能與陰風教爭鋒?望孟掌門三思,如事有轉機,岳鳳棲當願代為引薦之人。不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岳鳳棲這一番話洋洋灑灑,聽上去是勸降,其實是口是心非,所以這一半是說給同伴聽的,一般是想試探一下孟昊天的膽略,見識一下中原武林人物的豪氣。

    哪知話音未落,孟昊天便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岳鳳棲,量你一介孩提之童,有何資格在老夫面前頤指氣使。不必多言,你既然領著陰風教這群惡狗來到這膠東地界,孟某人就會會你這彩虹十二刀。看看你有多大斤兩。」說完,身軀一挺,筆直站立,頓時青紫色的罡氣佈滿全身,只是他身形不動,也未亮出兵器,顯然,他要徒手對付岳鳳棲的彩虹十二刀。

    孟昊天的輕蔑不由激起岳鳳棲的怒意。剛才被對方暗罵一通,他並不在意。自己的行為畢竟不夠光明正大,而眼前對方居然要空手對付自己曾威震江南的彩虹十二刀,岳鳳棲臉上實在掛不住,當下他冷冷地對孟昊天說道:「看來孟掌門是要空手對白刃了。」話中不無怒意。

    這也實在難為彩虹十二刀岳鳳棲,因為如果孟昊天亮出成名兵刃日月輪與他對戰,即使岳鳳棲敗了也無話可說,可一旦人家真的空手對白刃,即使自己勝了,也勝之不武,萬一敗了,這彩虹十二刀顏面何在?更何況,孟昊天身手到底如何,自己還不得而知,萬一自己失手傷了人家,他身後這些人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人家豈不是要將自己恨得要死,到那時自己豈不成了眾矢之的?

    一誤再誤之下,孟昊天已經完全把岳鳳棲看成了不折不扣的陰風教人物,哪裡會體會他的用意,當下冷冷地說:「對付你這種無名小輩,孟某還真不屑於動用兵器。岳鳳棲,來吧,有多大本領全施出來,老夫接著就是。」話雖說著,單人家的身軀仍是一動不動,嶽峙淵源而立。

    孟昊天身側的黑白二聖畢竟老於江湖,他們雖知孟昊天身手不凡,但對方的名氣在江南武林也是非泛泛。孟昊天今夜要以一雙肉掌對付岳鳳棲的紅珠七星刀,結局如何,實難想像。但孟昊天一言既出,一代掌門豈可輕易反悔?但任其徒手涉險,有於心何忍?當下二人互遞眼色,各握棋子在手,靜觀動靜,以備萬一。

    這二人心念方動,便聽得岳鳳棲冷冷說道:「既然如此,孟掌門須得小心了。」

    「了」自剛出,一道銀虹在月光下伴著七道耀眼的紅光化作一道巨大的扇形光環斜掃而出,在岳鳳棲與孟昊天之間的一丈之地搭起一道閃亮的虹橋。與真正的虹橋不同的是,橋身泛著逼人的寒氣,而且一閃即逝,化於無形。

    「虹落橋成。」貨真價實的彩虹十二刀第一招。

    不過,這一招並沒有讓人看出什麼。因為孟昊天仍然站在岳鳳棲一丈之外,他的身軀距離岳鳳棲的刀鋒足有二尺之餘。因此,岳鳳棲這一招遂告落空。

    一招失手,岳鳳棲大吃一驚。他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年逾六旬的紫衣胖大老者確實不是托大。微楞之下,第二招「虹練當空」相繼跟出,但見十數道白色光環在夜空中化作一處寒光閃閃的圓柱狀空間,將孟昊天裹在當中不放,彩虹十二刀果然不同凡響。

    只是這一招依舊落空,岳鳳棲眼前的孟昊天看上去僅僅是一個紫色幻影,而真正的孟昊天其人仍在他面前一丈之外。

    「分身大法。」這才是輕功中的上上境界,也是內力達到一定程度之後身隨念動的巔峰傑作。

    岳鳳棲癡了,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仗以成名的彩虹十二刀在人家面前變得這等笨拙不堪。就連人家一絲衣襟都沒能沾上。這確實不敢想像。

    心寒之下,岳鳳棲再不敢大意,好勝之心陡起,右臂猛抖,鬼頭大刀頓時寒芒暴漲,七顆紅珠也閃爍著逼人的光芒。身形起處,人已懸在半空,刀身一擰,「飛虹落雨」、「銀燕巡空」……彩虹十二刀就如風雷交湧,連綿使出。一時間孟昊天身周銀光遍佈,寒流侵身,幾乎連他的人影也看不到。方圓三丈之內只有雪亮的刀光與紅色的珠芒,將眾人的雙目次的生疼。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彩虹十二刀的確威力驚人。

    銀芒乍閃,勁風驟盛。轉眼間岳鳳棲的彩虹十二刀已經使到第九招「地動天搖」。眾人已經看不清他的招式,唯見一片雪亮的銀環上下旋轉狂舞。而中間的那道紫影也似驚濤駭浪之中的一葉小舟,在疾風狂浪之中顛簸沉浮。

    鐵輪門少門主孟少汀眼見父親涉危,幾欲上前,但均被黑白二聖攔下。二人直到孟昊天的身手,同時對少門主孟少汀的根底也十分瞭解,憑他的身手,在人家岳鳳棲面前絕對走不出五招。

    第十一招已過,彩虹十二刀只剩下了最後一招,中人的心情頓時為之一鬆,但也同時緊張到了極點。他們深知,最厲害的殺招往往都在最後,彩虹十二刀當然也不例外,第十二招就是岳鳳棲當年借此擊敗靈隱寺武僧「忌生銅刀」的「慘絕人寰」。

    天目神僧雖然武功極高,但殺手絕招從不輕易施出。就是數次與「忌生銅刀」打成平手,他也沒有以自己的拿手殺招取勝對方。這也是天目神僧能夠得到武林通道敬仰的原因。也是「忌生銅刀」能與天目神僧打成平手而卻慘敗於其徒弟岳鳳棲手下的真正內幕。

    本來岳鳳棲並不像與孟昊天動手,但是孟昊天早已將陰風教恨之入骨,加上同伴面前岳鳳棲又不敢暴露自己師傅的立場,因此不得已之下,只得假戲真做,揮刀叫陣。剛開始,他並不想盡全力,只想逢場作戲了事。然而,隨著孟昊天的不屑神態以及其顯現出來的超人武功逼得岳鳳棲不由動了真氣。試想岳鳳棲四年以前就已經在江南武林廣有名氣,在徐林荒這位武林奇人門下的四年苦修豈非日新月異?孟昊天只憑著一雙肉掌與他叫陣,這口氣岳鳳棲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眼見自己的彩虹十二刀就要使完,自己仍未能沾上對方一絲衣襟,這還了得?暴怒之下,岳鳳棲已經忘記了師父臨出山前的諄諄教誨,因此在不容情,大刀刀身一震,罕絕塵俗的彩虹十二刀最後一招「慘絕人寰」挾怒而出。一時間風聲陡起,寒焰暴漲,眾人只覺遍體生寒,冷風拂面。只見那道巨大的光環猛地縮小了數倍,而光亮卻又增強了幾分,驀然間光環已經濃縮成一個直徑不足一丈的光球,以極快的速度向半空中升起,剎那間便已升至兩丈以上。

    忽地一聲暴喝,黑白二聖雙手疾揚,四枚旗子分為黑白兩色由四個不同方向飛出,看來,黑白二聖也以看出孟昊天的處境不妙,於是出手相助。

    不過,他們還是慢了半步。幾乎就在二人出手的同時,那團光球就已在數聲暴喝之中倏然炸開,岳鳳棲手中的紅珠七星刀也飛上半空,他本人也身形連晃,搖搖欲墜,落地後一臉退出兩三步這才站穩,而他的臉上也遍佈驚恐之色。

    再看孟昊天卻是一招「驚雕展翅」飛起三丈,右手招處,鬼頭大刀已經接在手中。待人落地之時,大刀已經化作一道弧形光環,向剛剛站穩的岳鳳棲兜頭罩下。

    奇變突生,孟昊天的招式快得就連一旁相距不到兩丈的那名黑衣老者來不及阻攔。眨眼間那柄沉重的鬼頭大刀就已經距岳鳳棲的頭頂不到三尺,而岳鳳棲看上去毫無懼色,安然等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孟昊天手中大刀那冷森森的刀鋒距岳鳳棲頭頂不到一尺之際,忽地左側銀光一閃,這道銀光來勢不疾不徐,恰好在危急之時裹住刀鋒並借勢一緊,孟昊天手勁一鬆,刀鋒一偏,這一刀便告落空。而這道銀光的主人也在這一剎那輕落於孟昊天面前八尺之地。

    孟昊天微微一愕,這才看清來著是一位年約四旬的白淨僧人。此人滿臉和藹之色,剛到近前便雙手合十向孟昊天躬身施禮道:「孟大俠請手下留情,小道乃是寒山寺僧人悟淨,乃是岳師侄師父天目神僧的師弟,奉掌門潮凡大師之命,遊歷各處苦苦尋覓袁師兄的弟子岳少俠,今已四載有餘。前日剛剛得知其已經伴隨陰風教人物北上微山湖,故此小道循跡而來,碰巧撞到。岳少俠年幼,涉世不深,身入陰風教必有蹊蹺,故望孟大俠念其年幼,高抬貴手,放他一條生路。鄙師必然會加以訓誡,使其改邪歸正,重新做人,小道不勝感激之至。」這人說完,左手輕輕一抖,收回了那道「銀光」,卻原來是一條極長的白色絲絛。

    孟昊天溫言不由微微一愣,沉吟一番之後和顏說道:「既是潮凡大師之命,孟昊天又焉能不容。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名震江浙幾十年的天目神僧門下高徒,居然投身陰風教成為中原武林公敵,這是在是貴寺之辱啊。但願他能痛改前非,做一名堂堂正正的江湖好漢。」孟昊天說完,不由深深地望了一眼一直低頭不語的岳鳳棲。

    悟淨和尚與眾人見過禮之後,又復對孟昊天說道:「岳師侄進入陰風教,實非本人所願,待中原武林大會之後,孟掌門及眾位便會知曉,諸位保重,小道告辭了。」說完沉聲對岳鳳棲說道:「岳師侄,既然罪孽已滿,還不趕快謝過孟大俠不殺之恩?」

    岳鳳棲溫言不由臉上熱極,但當著師叔悟淨直面又不敢多言,所以只得雙手一拱,神色端然地對孟昊天說道:「岳鳳棲誤入非門,今日得以醒悟,實乃孟掌門所救。晚輩適才冒失之過,還望孟掌門多多海涵。」說完再施一禮。

    孟昊天正色說道:「凡我武林中人,行俠仗義乃是必修之課。你卻屈身為奴,為虎作倀,實在有辱我中原武林之顏面。今後如真能改過,這件事孟昊天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不然,你的下場你自己知道。」

    「多謝孟大俠良言指點,我們後會有期。」岳鳳棲說完接過孟昊天遞過的紅珠七星刀,再不理睬同來的陰風教人物,隨即同悟淨和尚向場外走去。

    「二位請留步。」岳鳳棲與悟淨和尚剛走出沒幾步,那名胖大的黑衣人便伸手攔住了去路。

    「不知施主有何指教?」悟淨和尚似是有所預料,所以不慌不忙。

    「你和尚乃是佛門中人,我們江水不犯河水,但去無妨。但這位岳大俠卻是我教教徒,要走,也得教主法令准許,所以,他必須留下,等候教主發落。」這名沒有人言辭鑿鑿,口氣很硬,似是根本沒有協商的餘地。

    「岳師侄誤入貴派,實乃憾事。潮凡大師令小道將其召回,多行約束,此乃我佛門慈悲之道,但不知遇貴派有何關係?小道倒要領教。」悟淨和尚不卑不亢,依舊笑容可掬。

    「哼。我教對待擅自脫教的叛徒一向是殺無赦,這一點岳大俠並非不知,你既這樣決然,那就是要自走絕路了。」黑衣人的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岳鳳棲不放。

    「施主此言差矣。」悟淨信口接住道:「世人各有歸宿,豈能以人力相強?貴教不思廣大武林正義,反而肆意作惡,以至於中原武林怨聲載道,眾口成碑。小道倒要奉勸諸位施主及早放下屠刀,改邪歸正。須知多行不義必自斃,到時中原武林大會之上,恐施主悔之亦不得。」悟淨和尚的口氣明顯強硬了許多,可見這人對陰風教的劣性也是深惡痛絕。

    幾聲冷笑由黑衣老者口中發出:「和尚,老夫念你是佛門中人,故留一念之慈放你一條生路,希望你知趣離開,不然的話就別怪老夫手下無情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善惡到頭終有報,施主既然認準了這條路,悟淨佛門中人自然不便相強。只是岳師侄乃佛門弟子,還請施主高抬貴手,讓其歸宗師門,若能如此,施主善莫大焉。」悟淨說完,再次雙手合十,行佛門之禮。

    「和尚,不要給臉不要臉。休再囉嗦,速速離去,不然老夫就不客氣了。」黑衣人厲聲喝道。

    「小道師命在身,不敢有違,還望施主見諒。」悟淨的語氣愈見加重。

    「好。如你一定要帶他走,就得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望施主明示。」

    「為老夫殺了這些人。黑衣人伸手一指孟昊天等人。

    「阿彌陀佛,小僧乃佛門中人,出家人慈悲為懷,豈可殺生?」

    「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條。」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望施主三思。」

    「你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老夫。」

    「阿彌陀佛,施主既然一意要取小僧性命,那小僧就不妨接施主幾招陰風教絕學,不過小僧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黑衣人不由一愣。

    「報出施主名號。」

    「老夫季正榮。」

    「多面如來。」

    黑衣人一報姓名,場外眾人均不由叫出聲來。這胖大老者竟會是名躁川東幾十年的黑道梟雄,大巴山多面如來季正榮。這一來,孟昊天等人都不由開始為悟淨和尚擔起憂來。

    「多面如來」季正榮原是峨眉山佛門弟子,論輩分還是東西南北四傑之一的鐵身羅漢盛四奇的同門師兄。只因其不尊佛門清規,被掌門青龍法師逐出門牆,從此浪跡綠林,與岷山毒龍殷天洪等人一起投身陰風教。輪武功,其當與岷山毒龍殷天洪相偌。但這悟淨和尚身手如何,眾人不知,因此不由一齊為他擔心。

    這悟淨和尚聽了季正榮的話後,只是微微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果然是我佛門敗類,既然你死不悔改,那小僧今天就破例開一次殺戒,為我佛門洗雪這不齒之羞,也為中原武林除害。」說完,他僧衣一抖,正色道:「你這佛門敗類,出招吧。小僧倒要看看,你在陰風教學到了什麼驚人本領。」

    「多面如來」季正榮被自己逼上了死角,心中不由一番嘀咕,由剛才僅以一條白色絲絛攔下孟昊天手中鬼頭大刀這一招來看,這悟淨和尚定是一位佛門高手。但「多面如來」縱橫川東數十年也是罕逢敵手,眼下又仗著勢傾中原的陰風教,他那能把眼前這十幾個人放在眼裡。所以冷笑一聲,左袖微抖,一道腥味撲鼻的暗力脫袖而出,劈面向悟淨和尚撞來。

    「毒砂掌」。悟淨和尚心念一動,當下不敢怠慢,僧袍微撩,右腕一沉,掌心突出一道清厲的罡風,迎面擊到。

    「砰」的一聲,二人身形同時一震,各自退出半步。多面如來季正榮不由心中微驚,看上去這悟淨和尚細腰窄膀,身手居然不弱。有此一招,孟昊天等人不由心下釋然,沒想到這悟淨和尚竟會是一位佛門武林高手。於是眾人凝神靜氣,拭目以待。不過孟昊天卻沒能放鬆警惕,對這多面如來季正榮的毒砂掌,他還是略知底細的。因此他氣運右臂,立於一側,準備隨時助悟淨和尚一臂之力。

    「多面如來」季正榮雖然表面上膽氣很壯,但計較眼下卻不免心中發毛,彩虹十二刀岳鳳棲脫離了自己隊伍,眼下又憑空添了一個悟淨和尚,看上去這和尚也不是善茬兒,自己若不能迅速制下悟淨和尚,看來今夜極有可能不好收場。想到此,他那胖大的身子猛然間滴溜溜一轉,渾身骨骼「啪啪」作響,兩條胳膊陡然間暴長數寸,一雙肉掌立成暗紫色。隨即身子一滑而上,十數道掌影在月空中劃過,向悟淨和尚兜頭罩下。

    孟昊天只叫得出一聲「小心」,圖鑒悟淨和尚身形一連幾晃,已避開多面如來季正榮的掌影,然後輕輕飄起,半旋而出,驀然間飛臨季正榮頭頂,五指如鉤出手便抓,受發端的輕快出奇。這一招「黃鶯繞樹」使得的確妙極。

    季正榮忽聞腦後生風,知道不好,身子一低,斜掠而出。不想對方這一招乃是虛招,身子剛剛低下,悟淨和尚泰山壓頂的一掌已藉著身子一落之勢同時破空而下。「轟」的一聲沉悶的砰響,多面如來季正榮竟被這一掌之力震得倒翻而出,屍身飛出數丈,連翻幾個跟頭,最後沉落湖底。

    悟淨和尚一招擊斃多面如來季正榮,不唯旁人看得張目結舌,就連孟昊天也暗暗吃驚不已。多面如來何等人物,而悟淨和尚僅僅一招就將其擊斃,這份身手就連孟昊天自己也自襯不能,眾人不由再次上前與悟淨和尚見禮。

    孟昊天深知陰風教人物手段狠毒,悟淨和尚這一出手,如陰風教得知此訊,寒山寺焉能平安?想到此,目光一掃眾人,右手一揮低聲說道:「清理戰場,免留後患。」

    眾人自然明白孟昊天的話中之意,「沂蒙雙俠」、「聊城四賢」與孟少汀等人一擁而上,將剩下的陰風教徒圍住。這些人大多是些隨從嘍囉一般的角色,主人一死,早已嚇得肝膽俱裂,何來鬥志,而對方無一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到半柱香功夫,這十人悉數被殲。

    「微山四雄」剩下的三人見勢不妙,抽身便逃,但身形剛起,已收回紅珠七星刀的岳鳳棲身子如大胖展翅忽地追出,手中紅珠七星刀紅芒只一閃,這三人居然齊齊被剪成兩截,分六段飛向湖中,眨眼即沉。

    悟淨和尚雙眉微皺,似是嗔怪眾人手段太狠。但他也知道孟昊天等人這是為他著想,由此只得連念佛號。

    岳鳳棲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招,實出孟昊天意外。那一招「騎虹渡江」分明是岳鳳棲剛才與自己對陣時用過的招數,但與剛才這相比之下,這一招的威力絕不僅僅高出一倍,可想而知,剛才岳鳳棲與自己對戰,根本沒有使出全力,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險些錯殺了一位一心改邪歸正的江南武林高手?想到此不又老臉微紅。當下衝悟淨和尚說道:「大師身懷奇學,孟某人實在欽佩之至。力斃多面如來這個江湖敗類,也足見大師俠肝義膽,但大師為此得罪陰風教,今後看來也得謹慎從事了。」言下之意不無關切。

    悟淨和尚雙手合十,肅然說道:「陰風教禍害中原江湖,武林中人人人可得而誅之,佛門懷義者,豈止悟淨一人?孟掌門一行前途珍重,小僧告辭,來日方長,後會有期。」悟淨和尚目光一掃岳鳳棲,二人與眾人告別,仗著高絕的輕功,分開蘆葦,出蕩而去。

    孟昊天與眾人歎息一番,重新著裝,之後便悄然離開了這片剛剛經過了一場血戰的微山湖,向西南大道馳去。

    (岳鳳棲隨悟淨和尚回到寒山寺之後,便一心修煉自己的彩虹十二刀,十年之後,終獲大成,在本書的下部《紅袖情緣》一書中,他力誅南海鐵叉九天王,成為東方雲星麾下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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