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橋上,北辰逸軒看著冰面上滑落到很遠的那管笛子,冷哼一聲,飛身而下,如同燕子一般,略過冰面。
撿起了那管笛子,回到橋上,一切就像是未曾發生過一般,他的臉色也淡薄如雲,看不出什麼情緒。
背手而站,手裡捏著那管竹笛,指腹,來回的在竹笛上摩挲。
月光下,那摩挲的地方,沾了他指腹上的血跡,赫然顯出一個字來:風。
連這她都能丟,大約她不是裝傻,而是真的不記得了過往的事情,包括他的,甚至,也包括北辰默風的。
*
太液池那鬧騰了一番,頭髮已經散亂的不成樣子,而海姻衣裳也濕了,兩人都得重新回去妝扮一番。
便沒有先回去宴會場地,而是和海姻走了一趟椒房殿,重新梳理完畢的時候,恰看到宣承友急匆匆的進來。
見到暮雲桑,大鬆了一口氣:「娘娘合著您回來了啊。」
「怎麼了?」
「您可真是叫奴才一頓好找啊,御花園,梅花齋,摘星樓,倒是奴才愚笨,居然沒想到娘娘您是要回來歇息。」
「嗯,是回來歇了會兒。」
拍了拍海姻因為緊張而僵硬的手,她狡黠的對著海姻眨眨眼,海姻心領神會,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宣公公,主子身子不適,就回來睡了會兒,正重新盤頭,打算過去呢。」
海姻說著謊,眼睛都不眨巴一下,這孩子,果然有當未來容嬤嬤的潛質。
宣公公忙關切道:「那要不要宣太醫過來,娘娘身懷有孕,切要處處小心才好啊。」
「不礙事了,大概是喝了幾杯,困的慌。怎麼了,是不是殿下在找本宮?」
「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讓奴才找到您,把這個給您,讓您一會兒的時候,循著機會,把這給背誦以遍,只管說是您自己寫的就是。」
暮雲桑接過一看,一首古詩啊。
大抵的內容看的懂,就是一首喜氣洋洋押韻的駢文,既稱頌了皇帝這一年來治理國家的政績,又歌頌了北辰王國大好河山,又體現了睦鄰友好的意思,還有就是對新年的祈願。
說白了,就是各種拍馬屁,炫耀文采。
皇后此舉,大約是想讓她出出風頭,給北辰默風長長臉。
怎麼的皇后也是她的婆婆,皇后讓她怎麼做,那就怎麼做唄,背誦這種東西,也難不了她。
背了兩遍,大概的記全了。
她站起身,舉步往外去。
*
古代和現代的宴會的最大的不同,便在於古代人聚在一起,就是賣弄文采,現代人聚在一起,就是顯擺財富。
暮雲桑入鄉隨俗,更何況皇后都已經給了她稿子,現成背誦就行。
果不其然的,暮雲桑回去的時候,人人都在獻詩,十有八九大約都是之前準備好的,但看得出有的才學確實出眾,都是臨場發揮,比如她男人。
沒有俗套的歌功頌德,是一首邊塞詩,說的是除夕之夜,邊關將領依舊任勞任怨,駐守寒夜。
倒是大氣恢弘,又滿是君王體恤之心。
眾人喟歎, 趁機溜鬚拍馬的也不在少數。
皇后點的名,讓暮雲桑也獻詩一首。
暮雲桑遵從命令,便把先前皇后叫她背誦的詩,原封不動聲情並茂的背誦了一遍。
一時之間,滿座皆驚,卻想不到鄉野之中長大的太子妃,文采居然如此了得。
自然,十有七八的人都在質疑暮雲桑的文學才華。
但是這七八個人中,卻也沒有一個真正敢站出來的。
皇后便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不合邏輯的把一個村姑變成了才女。
她是料定,絕對無人敢提出任何質疑。
可是皇后想到了那些皇子皇嗣皇媳婦皇妃子皇女兒們不敢提出質疑,獨獨沒將一人考慮進去。
「太子妃才華了得,吟的一首好詩,只聽的人興起,不免想和太子妃討教討教。」
開口說話的,沒錯是南宮烈,南宮國的陽原君。
南宮烈此言一出,眾人都暗中等著看好戲,偏生的南宮烈語氣中俱是崇拜,半分五挑釁和戳穿的味道,愣是叫皇后,有氣也出不來,只能看著暮雲桑乾著急。
卻不想暮雲桑笑容很是淡定。
「既是討教,不免會有比較,有了比較,就傷和氣。北辰國和我南宮國,既是邦交友國,切磋討價,倒不如攜手合作,一吟詩,本宮作畫,無論你吟的什麼,本宮都照模照樣畫出來,如何?」
傻子才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比。
雖然唐詩宋詞背誦過許多,可是這種自由切磋,都是隨意出題,保不齊他出個刁鑽的,不直接就把她給卡住了。
不說別的,如果他說要以除夕為詩,在這樣的夜裡,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她腦子裡,楞也是一首關於除夕的詩歌都沒有。
還不如取長補短,田忌賽馬,還知道用下等馬對對方上等馬,用上等馬對對方中等馬,用中等馬對對方下等馬來三局兩勝。
她暮雲桑豈能沒有這點智慧。
避短揚長,對於自己的畫作,她是有絕對的信心的。
而且她一番話,也是句句深意,容不得南宮烈說不。
朝堂之上,只是一句玩笑,都要斟酌再三。
若是南宮烈執意要和她對詩,便是說明,南宮烈拒絕合作,非要和她分個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