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柏勳的愛情,是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太驚心動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所以柏川他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郝敏微笑著看向她,眨了眨眼,「你想知道嗎?」
「想啊想啊,我好想知道,你快告訴我嘛!」元音拉著她的手央求道。
郝敏眸光微微閃爍,緩緩回憶起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
和柏勳做夫妻那幾年,我對他一直充滿恨意。
當初答應嫁給他,是因為知道他快要死了,沒想到那次病危只是他和他的好友聯合欺騙我的謊言,目的就是為了逼我和他結婚。
和他離婚後,我心裡空蕩蕩的,加上我右手受傷,迫切地需要一個人陪在我身邊,就百般相求,祈求柏川和我重新開始。柏川怕再度刺激我,就暫時答應了。
相處一段時間下來,我們發現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他愛著你,我心裡總是會莫名地想起柏勳,於是我們兩個人又都放開彼此的手。
一次無意中的機會,我知道柏勳和我離婚的原因,原來他的心臟病又犯了,而且情況前所未有的嚴重,不做手術就只剩下一年的時間,做手術成功的幾率也很小。他選擇放棄手術,白白等死。
我想,他這麼悲觀絕望,和我一直以來對他的態度有關。失去愛情的他,對生活下去也失去信心。
一直努力關愛我的那個人,無限度溫柔包容我的那個人,我卻一直冷漠相待的那個人,知道他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我突然害怕了,恐懼了。
知道真相的那天,我的眼淚一直流,一直流……感覺我一生的眼淚似乎都在那一天流乾了……
我這才發現,我沒有想像中恨他。
我就每天都往他那裡跑,給他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
他有好幾次把我拒之門外,我就一直站在那裡不走,他每每都辦法,最後又把我放進去,我就知道,他心裡還是放不下我的,他只是故意用冷漠驅趕我。
有一天,我正跪在他公寓的地上擦地板,他突然走到我的背後,高大身軀挺拔而立,睨著我,冷聲說:「郝敏,你不用白費力氣了,我和你根本不再有可能。」
我止住動作,平靜地告訴他;「我為的不是和你重新開始,而是希望你打起精神來接受治療,你只剩一年的時間了,不是嗎?」
他目光倏冷,「你怎麼知道?!」
我如實回答:「那次,我無意中聽到你和孟凡的對話。」
他譏諷地勾了勾嘴角,「原來,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同情我。」
「不是……不是因為同情……」我不想讓他誤會,但是更說出真正的原因。
「那是因為什麼?」
「從小我就把你當弟弟,我關心你是發自內心的,我只想請求你接受治療,進行手術。」
「你也聽到了,我只剩一年的時間,勉強活下來,最多是多活十年。我不想那樣苟延殘喘地活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留念。」
「柏勳……」
「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勸了。」
「只要你一天不答應接受治療,我就一天不會放棄。」無論他怎麼拒絕,我的態度都無比堅定。
「你還記不記得,結婚的時候我送給你的那枚鑽戒,你後來把它扔進湖中,如果,你能找回那枚鑽戒,我就答應你的要求,接受手術。」
我臉色微白,暗暗的握緊了拳頭,任由指甲深深陷入肉裡。
那個時候,我們在山莊度假,也正是那個時候,我知道了陸柏勳聯合好友醫生騙我的事情,一怒之下,我將那枚戒指丟入山莊的人工湖裡。
由於那枚戒指是柏勳親手打造的,做工比不上世界頂級名牌,但是卻是獨一無二。當時憤然扔掉,後來也有微微的悔意,但是一想到他對我的欺騙和戲弄,抱歉的話一直都沒說出口。
現在,那枚戒指沉在冰冷的湖底,不見天日。
想要找人仿造做出同樣的一枚,也怕是不可能了,因為我已經記不清那枚戒指的模樣。
柏勳說只要找回就和我重新開始的話,分明是故意刁難我,讓我知難而退。
難道我們之間,注定無可挽回嗎?
當然不可以,就算他不會再和我在一起,我也要讓他做手術,如果找回那枚戒指他就接受手術,我願意冒險一試。
我立刻定了飛往美國的機票,去了當初我們度假的那個山莊,找到那個人工湖。
人工湖並不是很深,整個人站下去,剛剛沒過胸部。但是,在這深秋之時,湖水冰涼,還是刺骨的緊。
這個時候跳進湖裡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但是我確定,我沒有瘋,也沒有傻,反而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那麼一枚小小的戒指,埋在這片寬廣的湖底中,想要從中找出來無異於海底撈針。
但是我沒有怕,擼起袖子,挽起長髮,鄭重而虔誠地彎下腰,在水裡一點點摸索。
我想這樣的舉止行為應該感天動地吧,可是奇跡並沒有為此而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次彎腰下水,每次都是徒勞無功,但是我並放棄,倔強而堅持地尋找著。
冰涼的湖水刺激著她的神經和骨骼,我凍得渾身哆嗦,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我好冷,但是,仍要繼續。
為了能讓柏勳配合治療,我別無他法。
再一次彎腰尋找未果之後,我直起身,眼前突然一黑,身形晃了晃,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抓住可以支撐的東西,卻什麼都沒有抓住,然後一頭栽倒在湖中。
我以為自己可能就要溺死在這個湖中,就在這時,我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好像是柏勳的聲音。
奇怪,人要死之前,都會出現幻聽嗎……
但是,這似乎不是幻聽,因為我聽到有人跳水的聲音,水花的聲音朝我這個方向逼近,突然,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撈了起來,那個人緊緊抱著我,回到了地面上。
我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意識到自己得救了,活過來了……
我睜開眼,看到了一個最不可能看到的人,柏勳。
他竟然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斷然跳入這冰冷的湖中,這個傻子,他難道就不怕心臟病發作嗎。他明明之前還那麼冷淡,怎麼會跟著她來到美國,甚至救了她,這是真的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茫然地輕喃:「柏勳……」
「郝敏,你瘋了嗎!」
他在我耳邊狂吼,聲音震得我耳膜都要破了,但是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高興。
他這麼激動,是在乎我的,沒錯,他一向鎮定沉穩的面容透露著驚慌,分明是為我而慌張。
他把我抱進他的車裡,打開暖氣,幫我脫掉身上濕透的衣服,然後脫下自己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同時握住我冰冷的手,放在他嘴邊呵氣暖著。
雖然他的動作很輕柔,可是他的語氣還是那麼惡劣,咬牙切齒地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在找那枚戒指。」我老老實實回答。
「你以為你能找得到!」
「只要我一直找,一定可以找到。」
「這麼冷的天,你瘋了嗎?你對我一向都冷淡無情、不屑一顧,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只要有一絲機會,我都不會放棄,我不想你死。」
柏勳動容了,「我以為你對我只有冷漠無情,沒想到你比我還要癡傻執著。你知不知道,你再這麼找下去,你就會死了。」
「我不會死的,在看到你好起來之前,我不捨得死。」
他突然露出心疼的神情,緊緊抱住我,親吻我冰涼的嘴唇,近乎蠻橫的語氣說:「以後,我不許你再做這種傻事。」
我緊緊回抱著他,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命令地說:「以後,你也不要再離開我。」
他的身體微僵,語氣有些沉重:「我現在這個樣子,只會拖累你。」
「我甘願被你拖累。」我的淚水盈滿眼眶,再也無法隱藏內心的真實情緒,「柏勳,你不在我身邊,我什麼都做不好。我不要你離開我,我也不會再離開你。」
「小敏,你想清楚了嗎,和我在一起,就意味著接受我的疾病,做好隨時面對死亡的準備,你可能會受著一份絕望的感情,再也沒有回頭之路。」
「那我也願意,因為我現在就沒有回頭之路了。」我深深看著他,淚水從眼角滑落,雖然心裡難受得連呼吸都困難,卻還是努力地說著:「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你會主動提出離開我。一直以來,你都陪在我身邊,不計回報地對我好,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依賴上你,我不能沒有你了……柏勳,這一定是你早就算計好的,你故意對我那麼好,讓我沒有辦法離開你,實在是太狡猾了……」
柏勳眼神痛心地看著我,也流淚了……
他從來沒有流過眼淚,無論多麼大的悲傷難過,他都會累積埋藏在心裡,獨自品嚐那種苦楚和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