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的夜,總是降臨的格外快。一會兒工夫,遠山青黛掩入煙雨水墨中,只留下隱隱綽綽的輪廓。宛月一隻手放在胸前衣領下的琥珀吊墜上,默默地祈禱,然後欣喜的推開那扇在她來說是天堂之門的木門時,一下愣住了。小木屋裡站著四個黑袍人,蒙著面。隨即,她轉身想要跑,卻撞在一堵人牆上。
那個人穿了一身黑色長袍,帶著斗篷,黑布遮住住了整張臉,只能看見兩束令冷的目光。
「你,你們是誰?」
宛月後退,她已無處可逃,霎時有一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感覺。
黑袍人不說話,一揮手,那四個黑衣人上來立刻將她抓住,掙扎已經沒有任何作用,相反的,她冷靜下來了。怒目瞪著那個黑袍人,淒然道:「我要見墨宸!」
可是那個人似聾啞一般,示意身後的人關上門,微微點頭,四個人立刻將她抬起放在早已準備好的木板上,按住了四肢。
恐懼從心臟蔓延至身體,瀰漫在整個空氣中。宛月瞪大眼睛看著黑袍人一步步走進,而他身後一個小個子的蒙面人打開工具箱,取出一支長長地針管。
「不要,不要,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你們了。他還是個剛成型的胎兒,為什麼你們要這麼狠心,不要啊,不要啊、、、、」
宛月哭的撕心裂肺,抓著她的四個人都轉過臉去,似不忍心看宛月哀戚的臉,突然,宛月掙脫一隻手,亂揮著想要坐起來逃跑,卻被先前那個領頭的黑袍人一下扣住手腕,舉過她的頭頂,將她的身子側翻,並施力讓她圈著身子。
「混蛋,魔鬼,你們這群魔鬼,會不得好死、、、、、啊、、、、」
突然,宛月噤聲了。
她掙扎的時候,黑袍男子一揚手,她便清晰的看到他的右腕上,赫然一道傷疤。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是,她看的清楚,是他!
後背傳來的巨疼此時卻停止了般。
她瞪著眼睛,兩行清淚咕嚕嚕落下來。
就那麼迫不及啊帶嗎?
原來,一切都設定好了,而她,像個傻瓜一樣鑽進來。
我好恨,我好恨啊!
麻醉起作用了,她陷入了昏迷。
「小月,小月、、、、」
是誰?
睡在叫我?
那麼溫暖,親切。
是墨叔叔嗎?
終於,一切結束了!
人世間的苦痛艱辛,再也與我無關了嗎?呵呵呵呵,我的兒子,你已經在天堂了嗎?不要害怕,媽媽來找你了!
迷迷糊糊中,一張溫潤的面孔隱隱約約,碧色的眸子純淨如水,那裡面盛滿了沉痛和自責。
「小月,對不起,我來遲了,來遲了、、、、」
是你!
宛月想要跳起來,殺了眼前的人,可是,她渾身無力,像踩在軟綿綿的雲彩上。她想要舉起拳頭狠狠地砸下去,狠狠地砸下去、、、、、
五天後,有人在北濱河流的上游發現了一具女屍。
當法醫翻轉她的身體時,不由一陣惡寒。
女屍的臉大面積劃傷,又因為水腫已經高度腐爛,身上的皮膚一樣,沒有一塊好肉,更讓他們震驚難過的,是這具女屍懷著孕,大概六個月了,肚子還拱起著,解剖後,取出了一個未足月的小男嬰,死在母親的子宮內,全身糜爛,慘不忍睹。
啊!
剛警校畢業的小羅看不下去了,跑出了檢驗室,扶著牆,腿腳發軟一步都走不了。這時,走廊裡傳了一串腳步聲,鏗鏘有力,他一隻手放在胸口,緩緩抬起頭。
前面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是一個長髮男子,身材欣長消瘦,蒼白的臉如月色下的吸血鬼伯爵,英俊迷人,走過他的身邊時,他看到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猶如太空黑洞般的眼睛,從他身邊走過時,分明帶著一股天山上的蕭寒之氣。
這個氣場如此強大的男人,是誰?為何沒有人阻攔就進入了檢驗室。
忍不住好奇心,小羅趕緊跟了過去,雖然腳下軟面無力。走到檢驗室的門時,被四個保鏢模樣的高大男人攔住了。
「我是重案組的羅警官!」
他出示了證件,他們才讓開讓他進去。
切!
怎麼忘了這是警察局,居然給闖入者出示證件。被前輩們知道還不被笑死!小羅懊惱的搖搖頭走進了另一扇門。
「屍體應該是滾落山崖掉進泥流窒息而亡,隨後的三天大雨中被沖刷至了北濱河上游,在那裡大概停了一天一夜。應該是懷孕24周了,可是胎兒發育不太良好、、、、、」
「是男孩還是女孩?」
冷的沒有溫度,平靜如水的聲音似從地獄深淵升上來的,令所有人一陣頭皮發麻的感覺。
「是個男性胎兒。」
呼——
小羅看到高大的男人似乎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走到屍體前,伸手掀開了白布。
當他看到慘不忍睹的屍體時,只是微微皺眉,然後俯下身體細細察看,突然,他在屍體的脖子看到了一條細細的東西,便拿過法醫手中的鉗子,輕輕地將已經爛進肉裡的那條線挑了出來,所有人驚訝的看到了一條項鏈,雖然吊墜沒有了,但是那條銀鏈,他再也熟悉不過了。好像就在昨天,她依偎著他,像個孩子似地,要他買條銀鏈,白金黃金的都不要,就是要一條銀鏈。買來後,她拿出一個很古式的銀吊墜放上去,戴在細長的脖頸上。
月兒!
修長的身影險些暈過去。
他身側的崔冷冽連忙攙住了。
這個蒼白的男人,就是墨宸。
這五天來,他幾乎親自跑遍海城所有派出所。到今天,原本失去了信心。可是,她終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崔冷冽的臉色沒有比墨宸好看多少。
他的眼睛立刻佈滿紅絲,強忍著,卻還是淚如雨下。
而墨宸卻笑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俊美似幻化人形的妖精。
他俯首,竟然在腐爛不堪的面容上輕輕落下一吻,柔情似水的聲音讓小羅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充滿柔情的男人,就是適才那個冷若寒霜的冰山男人。
「月兒,我們回家!」
墨宸抱起那具屍體,將自己的臉緊緊貼在醜陋不堪的女屍臉上,滿臉滿眼的寵溺。
崔冷冽也抱起了一旁取出的糜爛的小屍體。一步一步靜靜跟在墨宸後面。
檢驗室裡安靜的連呼吸聲都凝滯了。
他們遇到過許多感人的悲傷的認屍場面,卻從沒有像現在這麼震懾過。所有感人的或是形容悲傷的詞語在此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