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月,密林草野,殺聲四起,血腥遍染,吼叫聲、呻吟聲、刀劍刺入骨血和利箭穿心的聲音響徹耳際,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心顫膽寒。
遠處的山嶺上卻有人看著這修羅地獄般的場景冷冷一笑。
「看來,你果然養了個好兒子!」著黑衣黑斗篷並戴著鐵製鬼面具的男子滿是嘲諷地道。
與他並肩而立的華服中年男子看著下面天下第一樓暗衛與龍翔營的打殺,卻是滿臉苦笑與自嘲。
金蟬脫殼之計天衣無縫,可現在卻敗露了,想到之前收到楊沐已經隨楚銳回到盛都的消息,楊昆也就明白了,必定是楊沐識破此計,協助楚銳追捕於他。
楊昆此時悔只悔當初為何要收養楊沐,又為何讓他知曉硃砂痣一事。一時的心軟竟斷了自己的後路,這真可謂是天理昭彰,因果輪迴呀。
嗟歎後,楊昆看向身邊的年輕男子,眼中滿是複雜。對於這個自小就在外漂泊的兒子,他很是無奈。明明是至親骨肉,卻形同仇人,每次相見都不歡而散。此次遇難,本也沒指望過他前來接應,卻不料他居然會自己帶人前來搭救,驚喜之餘更覺欣慰,若可逃過此劫,他必定加倍償還。
想著便不禁脫口道:「洛兒,這次的事過去後,我就隨你離去,如何?」
楊洛一震,面具下露出的一雙黑眸中儘是驚異,似是很不敢相信自己這個貪戀權位的父親居然甘心放棄東山再起而和他遠走。
震驚過後,楊洛歸於平靜,依舊是一貫的冷嘲熱諷:「楚鈺都下令殺你了,不走還想在這等死嗎?」口中雖這般說,可眼底卻不禁浮現出幾分喜色,看著下面的戰況也多了一分期待。
楊昆知他是嘴硬,倒也不點破,只是瞥了眼坡下,發現情況有些不妙,便道:「洛兒,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吧。」
楊洛看出龍翔營已落下風,眉頭微皺。這群黑衣人到底撒從哪冒出來大,竟連龍翔營都不敵?楚鈺竟有一支如此厲害而神秘都死士嗎?
來不及多想什麼,楊洛便與楊昆率著十幾個死士匆匆離開。
夜色裡,十餘人策馬急奔,行色匆匆,其後不斷有馬蹄聲傳來,而且越來越清晰,相距不會超過二里。
楊洛皺眉,這麼快就追上來了嗎?想了想,便沖楊昆道:「你先走,我來斷後!」
「洛兒……」楊昆想說什麼,可為了大局著想,只好聽從兒子的話,帶著死士先行離開。以洛兒的武功,安然脫險應該足以,若是他留在這裡,只會引來更多的人,到時情況更糟糕。
楊洛目送楊昆等人離去,直至他們都消失在了他視線中,一陣雜而不亂的馬蹄聲也就在他身後十丈處停下。
轉身看著四周這數十個黑衣人,楊洛不禁微瞇起了雙眼,透出危險的精光。不等黑衣人們看清他眼底的神采,右手一揚,寬大的斗篷便捲著長劍揮刺過去。
刀光影,血腥起,殺氣蕩。
楊洛武功雖然高強,可楚鈺此次派出的卻都是天下第一樓的一級暗衛,以一對數十,一柱香後,劣勢便凸現出來了,身上的血腥濃重,有暗衛的,也有他自己的。
眼前局勢不如樂觀,楊洛不禁眉頭深皺。他不認為自己會死在這裡,可這些暗衛尤是難纏,要擺脫他們,實在是要花費上好一番功夫。可眼下楊昆身邊只有十幾個死士保護,他不敢保證不會有另一批黑衣人找到楊昆。如果楊昆遇上了這些黑衣人,情況可就不像他這麼樂觀了。想到楊昆,楊洛的心底就是一陣急躁。
楊洛這一分心,暗衛的長刀便刺向了他的心口。刀光刺入楊洛的眼,及時地讓他回神閃躲,可此時週身都是暗衛,一把把銀晃晃的長刀都對著他,只等他一個不留神便要刺入他地身體。他閃過了這一刀,還有更多刀等著他。
這時,一道黑影掠過樹林,在暗衛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的時候便在他們週身繞了一圈,驟然間,一股白色的粉末瀰漫在空中。
眼尖的暗衛高呼:「是毒粉!」
暗衛們連忙掩著口鼻後退數步,並從袖中取出楚鈺老早就吩咐他們準備好的解毒丹服下。待毒粉飄揚散去,暗衛們這才發現,被他們包圍著的楊洛身邊在不知何時竟站了位黑衣人。
黑色夜行衣緊緊地包裹在軀體上,使其玲瓏姣好地身材暴露在眾人面前,細長如楊柳地細眉,雙瞳如星辰般耀眼,臉龐雖被黑巾遮住,卻也可以想像得出這是個容貌不俗的女子。而此時,她正將楊洛護在身後,雙眸如狼般瞪著他們,似是準備隨時撲上來將他們一一撕咬至死。
楊洛微微皺著眉看向身前的黑衣女子,「你怎麼來了?」
女子一邊警惕著四方,一邊恭敬地回道:「屬下前來助公子一臂之力!」餘光不留痕跡地落在楊洛身上,暗自打量。見楊洛並未受傷,不由在心中鬆了口氣。公子無恙便好。
楊洛皺著的眉頭微微加深,似是有些不滿女子對他能力的不信任,但也知道她是一片忠心,也就不多說什麼,只是道:「這裡有我,你去保護大人吧!」
女子聽了,想說什麼卻又聽楊洛冷冷地道:「這些人我一人足以應付,你切勿多言,若是大人出了事,我唯你是問。」
女子一愣,雖然對楊洛的冰冷和不領情而感到有些失落,卻還是衝他頷首,縱身而去。
暗衛們見女子要去支援楊昆,卻也不急,依舊圍著楊洛,蓄勢待發。楚鈺給他們的任務並非擊殺丞相楊昆,僅僅只是困住保護楊昆的人罷了。至於楊昆那裡,自有別人收拾,無需他們擔心。
夜色深沉,天地交接的天際隱隱已泛出淡淡的白光,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郊外密林中卻是殺聲四起、血腥瀰漫。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在護衛的簇擁下策馬奔出了此間三十里,疑似逃脫了暗衛的包圍圈,得以逃脫升天。
但是,僅僅是「疑似」!
看著眼前這早已經在此地攔截他們的白衣少年,楊昆心下突然一陣不安。這,便是前來取我性命之人嗎?眼中不禁浮出一陣淡淡的笑意。
墨凝雙眸,修眉薄唇,五官秀致,神情漠然,一襲白衣飄渺,仿若遺世獨立的謫仙。
看清此人的容貌,楊昆眼底那因少年的年紀而浮現的輕蔑笑意頓時凝滯,眼前的少年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這種熟悉讓他心下不由戰慄。
飛飄雪在此等候楊昆多時,數年來的恨意早已在胸中翻滾、澎湃,恨不能用盡一身的氣力將此滅門仇人碎屍萬段,以祭冤死的父母族人在天之靈。然而,現在看著眼前的楊昆,他的心卻莫名地靜了下來,漠然地好似這不過是個路人,不值得他為之心緒波動。
「以汝之全力,擊殺楊昆此賊,血不染劍,屍身必毀於無形。」
心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來不及去想這句話是由誰人說出,又為什麼在他心底響起,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飛上前去。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冰魄攝魂,神掌奪命,血染的花點綴在冰雪間竟不覺一絲血腥煞氣,反倒是還泛出股淡淡的女子嫵媚。
紫金鱉皮軟劍拔出,直指楊昆的咽喉,殺氣蕩然,冰冷噬骨。
楊昆看了眼週身倒下的護衛,凝視著劍指於他的白衣少年,頓時覺得剛才是自己的錯覺,他,不是遺世獨立的謫仙,而是修羅地獄的羅剎,更是帶著一顆復仇之心的死神。
「你,是誰?」面對飛飄雪滿是殺氣的寶劍,楊昆絲毫沒有膽怯,反而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復仇而來的少年的身份。他該是姓飛吧。心中雖瞭然,可還是問了。
飛飄雪淡漠一笑,卻還是滿足了楊昆,「朱雀喚隱,雪飄鳴飛!」
楊昆一愣,似是不明白飛飄雪的意思,可隨即瞳孔放大,又是一臉驚恐,明白了過來。「原來,竟是如此!」果然,他是那有著死神之心的遺世謫仙,昔日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
飛飄雪看著楊昆,淡漠的眼中漸漸浮現出了厭惡與憎恨,不願再多看楊昆一眼,揮劍而下,血濺五步,浮屍腳下。
不理會楊昆的死不瞑目,飛飄雪再次對著屍身催動體內的雪凝功,屍身驟然結成一團厚厚的冰,神掌一下,冰屍剎那間支離破碎,分化成無數細小的顆粒,懸浮於空中,久久落下。
若是楚鈺等人在此,必定會覺得這一幕是那麼的熟悉,十年前,大祭司巫霸天便是這般死去,魂飛魄散,死無全屍。
當那被楊洛叫來保護楊昆的黑衣女子趕到此地的時候,飛飄雪已經不在了,可楊昆的屍體卻已經堆成了一團冰粒,面目全非,看了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