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瞳衝出小屋,一直跑進旁邊的花田。
戰爭結束了,空氣中卻還瀰漫著硝煙的味道,那些大兵們在收拾殘局,沒有人去注意她。
她站在花田里,白的紫的紅的罌粟開成了一片海,微風拂來,清香陣陣,抬頭,望不到邊際。
以前,她最喜歡看這片花海,明亮的顏色給人以希望,她一直堅信,只要她堅持,他一定會找到她,不管有多苦她都會撐下去。
可是,他結婚了,他跟夏書蕾結婚了。
是不是一開始,她就只是一個笑話,別人都在等著看她出醜,只有她還傻傻的沉溺其中。
夏書蕾當初說過,她一定會嫁給北臣驍,她說得那樣堅定,讓她覺得很不舒服,沒想到,她一語成讖,是她從頭到尾就已經深諳了這個局,還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他說過,半年時間,她只需要等上半年,他處理完一切就會給她一個交待,她信他了,也願意義無反顧的等他,為了他,她不猜忌,不疑問,只是一根筋的選擇去相信,可是他呢,他卻負了她。
在她承受了這麼多苦難,每日每夜都希望他可以找到她的時候,他卻和別的女人成雙入對,百年好合。
他不要她了,也不要兒子了,他也許根本不曾認真的找過她,在他的眼裡,始終利益最大。
溫瞳想哭,可是奇怪的是沒有眼淚。
腦中不斷閃過他們曾經恩愛纏綿的畫面,他為她跳下深不可測的大海,他為她捐了一所學校,他對她的無微不至,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像刻在了記憶裡,一點一滴都不敢忘記。
這樣的他,讓她難以說服自己他會背叛,會在她陷入水深火熱的時候去享受他自己的幸福。
不,這不是北臣驍的作風,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不會看錯的。
他結婚,一定是有他的苦衷,也許,所有的一切只是巧合或者是誤會。
現在,她必須想辦法瞭解真相,她得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理由。
可這裡是F國,相隔遙遠,通訊閉塞,她該怎麼辦。
「小瞳。」魚仔老遠的喊她,「你沒事吧?」
溫瞳抹了把紅腫的眼睛,沒有淚,可是眼睛卻酸脹的難受,也許是「毀容果」的反應吧。
她將手裡的報紙疊成豆腐塊,然後放進貼身的衣袋。
她現在不能心灰意冷,她是為了他和兒子才活著的,不把一切弄明白,她絕對不能放棄。
「我沒事。」溫瞳轉身向著魚仔走去。
魚仔擔憂的打量著她,質疑,「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溫瞳衝她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那去上工吧,晚了又要挨打。」
「嗯。」
剛走到小屋,忽然聽見裡面傳來尖叫聲,幾個大兵正將剛來的那些女人往外拖,面對她們的恐懼尖叫,回應的是這些人的拳打腳踢和身後那些女人冷漠黯淡的目光。
溫瞳發現,剛才給她報紙的那個女人也在其中,她的臉都嚇白了,掙扎的也最厲害,可是沒反抗幾下就被大兵們拖到了他們的房子,之後發生的事情,已經是每天都司空見慣。
溫瞳低下頭,微不可聞的歎息。
「魚仔,你從來沒有想過跟外界聯繫,讓別人來救你嗎?」
「怎麼沒想過,可是我能找誰,我只是個打工的,無權無勢,最主要的,我們沒有辦法跟外界通訊。」魚仔攤攤手,滿是滄桑的臉上寫滿了無奈。
「這裡沒有固定電話嗎?」溫瞳的生活兩點一線,小屋,工廠,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其它的東西,所以逃跑或者對外聯繫這種事變為不可能。
魚仔不同,她有時候伺候那些大兵,能看到她看不到的事情。
「這裡確實有一部電話。」魚仔壓低了聲音,「但是,你千萬別打它的主意,曾經有很多人要偷用那部電話,結果全部被吊在外面的柱子上,被人一刀一刀活活割肉而死,看過的人,沒有一個再敢偷用電話了。」
溫瞳想到那樣的場面,身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刀一刀的割肉而死,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其中的殘忍和痛苦可想而知,可即便是這樣,想用那部電話的人似乎依然前仆後繼。
她以前不是沒有想過聯繫外界,但是這種險,她不敢冒,萬一被抓到,她的堅持便前功盡棄了。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他結婚的消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求證一個答案,哪怕他不來救她和兒子,他只想聽到他親口說,他不要她了,只有這樣,她才會死心。
就算是死在這裡,她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魚仔,那部電話放在哪裡?」
魚仔急忙搖頭,「你不會是想打那部電話的主意吧,我勸你,千萬不要,我可不想看著你被活活弄死。」
一個沒有信念,被絕望所包圍的人,生死已經不重要了。
「我只是好奇,不會做傻事,你告訴我吧。」她像一個賴皮的小女孩兒,輕輕搖晃著魚仔的胳膊。
魚仔被她纏得無奈,只好指著不遠處的灰色小樓,「看見了嗎,就在那裡的二樓,最裡間的屋子,聽說那是大頭子的辦公室,也只有他有權利配備通訊系統。」
溫瞳望著那處小樓,拳頭下意識的攥緊。
她要試一試。
下了工,吃過飯,溫瞳早早的睡下了,中途,好像有人回來,她聽見shenyin 聲忍不住睜開眼睛,正看到白天那個女人衣衫不整的躺在一邊,雙眼空洞無神,好像是死了一樣,藉著月光,她清晰的看到她身上那些青黑色的淤痕,地圖一樣密佈著。
她靜靜閉上眼睛,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這就是命運,既然無法違抗,只能深受其苦。
半夜,屋子裡的人都睡得很熟,包括那些剛剛被強bao的女人,體力透支的太嚴重,她們睡得比其它人還要沉。
溫瞳從人堆裡起身,離開她的地鋪。
因為是熱帶,這個屋子甚至連門都沒有,哪怕是深夜,空氣中依然有灼人的熱浪。
她出了屋子後,第一眼便望見外面廣袤的星空,點點的繁星好似顆顆明珠,鑲嵌在天幕下,閃閃地發著光,森嚴的高牆控制了她們的自由,讓她們只能像是井底之蛙一樣抬頭望天,卻逃不出去。
遠處有巡邏的崗哨,在大門前走來走去,不時盯著門外的風吹草動,白天因為被人襲擊,所以他們加強了警戒。
溫瞳趁著那些人的視線只注意在城牆外,矮下身子悄悄的鑽進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