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眾人全都跪在了地上,郭婉柔的面色驟然變得慘白,她的手在袖中緊緊地捏成拳頭。
勉強擠出一抹笑意,郭婉柔忙迎了上去,輕拉住趙瑗的袖子,企圖阻止他前進的腳步,柔聲說道:「相公,今夜偏殿中進了刺客,索性沒什麼大事發生,現在那刺客被就地正法了,相公不必擔心。」
趙瑗瞧了一眼她拉著自己的手,厭棄地皺了眉頭,不顧情面地將她的手佛開,緩緩向人群中走去。
郭婉柔站在趙瑗身後,瞧著趙瑗的背影,眼底染上了一層深濃的恨意。
當趙瑗終於瞧見眼前的情景時,不覺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冷嫦曦木然地坐在血泊當中,素白的衣服被染成了鮮艷的紅色,妖冶卻透著絕望,臉上的血跡未乾,看著竟是如此的詭異。
趙瑗的心頓時被狠狠地揪住了,惶恐瞬間將他淹沒,他輕顫著身子,徐徐蹲下,望著眼前一動不動的冷嫦曦,感到全身的血夜都涼了個透。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輕輕落在冷嫦曦的肩上,感受不到那抹溫熱,腦中一片空白,好半響才擠出一句輕聲地話語:「小,小寶兒……」
然而,時間就如同停滯了一半,畫面定格在這一瞬,不知道過了多久,冷嫦曦才輕輕地動了動,視線輕輕地移到了趙瑗的身上。
直到這一刻,趙瑗才感到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他的小寶兒沒事!
趙瑗的視線緩緩下移,終於落到了靈善的身上,瞧著已然沒有呼吸的人,趙瑗呼吸一窒。靈善和靈風兩人對冷嫦曦到底有多重要,興許別人不知道,可是趙瑗知道。所以,當他瞧見靈善冰冷地躺在冷嫦曦的懷抱時,他就明白了,今日的事情怕是冷嫦曦絕對不肯善罷甘休。
他陰冷的眼神,淡淡地瞥向了郭婉柔,令後者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郭婉柔不敢對上他的視線,只覺得那視線如同一把利刃,將她一片一片地切下。這一刻,她感受到從未有個的害怕和恐懼。
「是誰說她是刺客的?」趙瑗的冰冷的視線逐一從眾人身上掃過,令那些人全都打了一個冷顫。
「回,回瑗公子,我們是聽到了偏殿的打鬥,又聽到了有人說有刺客,這才趕來的。」為首的士兵震懾於趙瑗的威勢,嚥了嚥唾液,期期艾艾地說道:「我們趕來的時候,就瞧見她同一人在打鬥,後來,她中劍掉了下來。還剩一口氣時,被那同她打鬥之人一劍封喉了……」
瞧著趙瑗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那士兵的話音越來越小,此時,他算是明白自己弄錯了對象。
「那人是誰?」趙瑗冷睨著那士兵。
那士兵聞言,轉身一指,卻發現原本站在那裡的人卻消失了,一種恐懼頓時充滿了他的整個心房:「原本,還在那裡的……」
趙瑗往那空白的地方望了一眼,隨即將視線移到了郭婉柔的身上,令她又不禁瑟縮了一下:「郭婉柔,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
趙瑗唇角噙著一抹森冷的笑意。
郭婉柔眼神微微有些閃爍:「相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妾身走出偏殿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一幕了。關於刺客,我也不過僅僅是聽這些侍衛說的。」
郭婉柔一句話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趙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現在還不是收拾她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冷嫦曦。
於是,他揮了揮手,下了封口令之後,命令所有人都退下。
瞬間,天地間又僅有冷嫦曦和趙瑗兩人了。
「小寶兒,先回去吧,我會讓人把靈善妥善安置的。」趙瑗蹲在冷嫦曦身前,眼底帶著不捨和心疼,小心翼翼地說道。
然而,冷嫦曦卻無動於衷,一雙空洞的眼眸沒有泛起絲毫的波瀾。直到此時,冷嫦曦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讓趙瑗心底有些慌亂:「小寶兒,乖,你也不想靈善死不瞑目吧?我們把她好好安葬了可好?」
一句死不瞑目,終於令冷嫦曦有了些許反應。就在趙瑗感到有些欣慰之時,冷嫦曦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彎腰,企圖將靈善抱起。
可是,她的身子太過嬌小,無論怎麼抱,都無法將靈善抱住。她急紅了眼,氣息變得慌亂起來。
一旁的趙瑗瞧著,心底泛疼,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冷嫦曦固執地躲開了。最終,他只能站在一旁眼底殤然地望著冷嫦曦用盡全身力氣,將靈善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吃力地往前走去。
靈善的血一滴滴地落下,濺在她雪白的衣服上,染出一朵朵絕望的血花。
靈善的軀體總是不停地從她背上滑下,冷嫦曦絕望地拖著她已經逐漸變得僵硬冰冷的身軀。一次次掉下來,再一次次背回去。
冷嫦曦無知無覺地走著,趙瑗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著。
當她終於走回了竹林,冷嫦曦輕輕地將靈善放下,躺在林間,而自己則坐在靈善的身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髮絲,一下一下的。
冷嫦曦週身頓失的生氣,令趙瑗感到無與倫比的恐懼,他好怕一個不留神,下一個香消玉損地便是冷嫦曦。
「小寶兒,你別這樣,靈善已經死了,她死了!」焦急下的趙瑗一把鉗住冷嫦曦的雙肩,輕輕地搖晃著:「讓她入土為安吧!她生前一直最惦記的就是你,小寶兒,你一定要好好的,別讓她死不瞑目!」
停滯在樹梢的風輕輕地吹來起來,但卻帶著淡然的血腥和絕望。
冷嫦曦依舊一句話也沒有說。
就在趙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冷嫦曦突然開了口,聲音輕輕的,卻也帶著嘶啞和決絕:「一日,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一定要青峰的頭來給靈善陪葬!」
「青峰?」趙瑗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卻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冷嫦曦木然的面容上突然乍現一抹冷笑:「去問你的郭婉柔吧!她知道!一日!趙瑗,我只給你一日,過時,不我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她這是在威脅,但趙瑗卻感到了其中的決絕。
見他輕輕點了頭,冷嫦曦俯身,抱著靈善,徐徐閉上了雙眼。
趙瑗無奈輕歎,脫下衣袍,蓋在她的身上,轉身走出竹林。
就在他出了竹林的霎那,林中不停地傳出一曲小調,那是小時候她同靈善兩人去看戲時無意間聽到的,靈善說好聽,便一直嚷著叫冷嫦曦唱,可那時的冷嫦曦卻對那樣的小調不屑一顧。
曾經的一幕一幕在冷嫦曦的腦海中開始倒退,從來臨安,到在襄州,從襄州回到了冷家,從十六歲倒退到了初次見到靈善的那一年。最後,畫面定格在了那個只有六歲的小女孩臉上,明晃晃的眼眸瞧著就讓人心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