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元宵燈會,從臨安回來之後,阿水便一直惶惶不可終日,生怕阿信會突然恢復記憶,又害怕他會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幾乎每日,她都纏在阿信身邊,早上起來,第一件事便是去瞧瞧阿信是否還在。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一直折磨著她,令她覺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不到半月的時間,整個人就消瘦了整整一圈。
老漢將她的變化瞧在眼底,急在心間。
終於,一日實在瞧不過去了,這才將阿水叫入屋中。
有了上次阿水離家出走,險遇灰熊的事情之後,老漢再也不敢嚴厲地說她半句了。這次,若不是瞧她消瘦得實在太令人擔憂,老漢也不想再刺激她。
屋外陽光燦爛,透過破舊的窗欞照進屋裡,淡淡地浮在老漢的身上。
當阿水進入屋中,便瞧見老漢坐在屋裡的小凳子上,沉默地碾著曬乾的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歲月在他斑駁的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直到此時,阿水才突然驚覺自己的爹爹已在不知不覺中蒼老了許多。
「爹……」阿水輕聲叫了一句,突然有種很心酸的感覺。
老漢聞聲,沒有抬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丫頭,坐吧。」
從老漢的口中,阿水聽到了一種從未聽見過的小心和卑微,頓時心底一陣酸澀,明白了自己曾經任性,究竟在老人身上打下了一個什麼樣的烙印。
當即,阿水「撲通」一下,跪在了老人的身前,淚流滿面道:「爹,阿水讓你擔心了,阿水對不起你!」
「丫頭……」老漢沒有扶起阿水,僅僅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伸手在她臉上擦了一把:「爹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有些事情也要看得開一些啊!」
「爹!」阿水趴在老漢懷中痛哭出聲:「我是真的很喜歡他,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啊!」
「爹知道!可是,那個人注定不是屬於你的,即便強留在身邊,丫頭,你快樂嗎?」老漢心疼地撫摸著阿水的秀髮,一下一下的,長歎一聲:「你瞧,自從燈會回來之後,你瘦了多少?爹在你臉上除了瞧見小心翼翼,和害怕失去之外,再沒有瞧見一抹笑容了。
以前的那個水丫頭到哪裡去了?以前的水丫頭總是笑嘻嘻的,每天爹長,爹短,喚得我老人家聽了就覺得煩!現在的水丫頭每日除了守著那個阿信之外,還做了什麼呀?」
老漢說著說著,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阿水在老漢懷中哭得泣不成聲:「爹,我捨不得他,我要怎麼辦啊!爹……」
「姑娘,爹活了大半輩子,看過的事情走過的路比你吃的飯還多,聽爹一句勸,放棄阿信吧,讓他走吧。他不是這裡的人,強留也留不住,你瞧他最近,總是出神地去回想以前,可見那些失掉的記憶對他來說多麼的珍貴。人,就一輩子,一定要懂得珍惜,有時候,最好的,卻不會是最合適的。你只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歸宿,開開心心的生活,爹百年之後才能放心下去給你娘一個交代啊!」老漢語重心長地說道:「爹相信,你一定也有所覺,阿信這個孩子,不是一般的人,也不是我們這樣的村裡人能高攀的,所以,你才會如此的緊張,沒日沒夜的守著他,就怕他會不告而別。」
這些話,如同一把利刃,將阿水的心硬生生地剜了出來,令她痛得無法呼吸。
良久,當她的抽噎聲漸漸地緩和一些之後,阿水這才低聲祈求般說道:「爹,再給我一些時間吧,讓我再多看他兩眼,若是有一日,他想起來了,我就讓他走。爹,我真的捨不得他!」
老漢聞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什麼也沒有再說,輕輕地撫了撫阿水的秀髮。剎那間,他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阿水從老漢處離開之後,發現阿信並不在屋中,頓時心底騰起一股慌亂,腦中又開始浮現一些胡思亂想的東西,揣測著,阿信是不是去哪走走了,或者是臨安找那個人了,更甚的是,他會不會不告而別了?
越想越心惶,阿水急忙出了家門,在村中找了起來。村子就這麼大一點,從村頭找到村尾,也不過就是這點距離,可是阿水卻壓根沒有尋到阿信的蹤跡。
當整個村子都尋遍了之後,唯一剩下的便只有山間樹林了。
想起多日前,曾在林中遇見的一幕,阿水遲疑了一下,但一想到阿信興許會在林間,或者也遇見了麻煩,她便充滿了勇氣,堅定了要去一探究竟的決心。
然而,當她才剛至村口走出時,卻突然瞧見一個令她影響深刻的人。那個人帶著半臉的面具,個頭不高,一身的肅殺之氣,令人瞧著就有種膽寒的害怕。
阿水記得在撿到阿信之後,這個男子曾來找過阿信,那時,她是害怕這個人會害了阿信,所以才沒將實情說出。而現在,她卻害怕眼前的這個人會同阿信有任何瓜葛,令阿信回想起曾經。
所以,阿水僅僅只是悄然地瞥了一眼那人,就打算從他身邊繞過去。
但,顯然,對方就是衝著她來的,只見那人在阿水同他擦身而過時,輕移步伐,一下擋在了阿水面前。
阿水被他狠狠地嚇了一跳,強裝鎮定,但眼底的驚慌失措還是洩露了她的心緒。
「你,你是誰?」阿水悄然地嚥了一口唾沫。
「在下靈風。」靈風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小姑娘,暗自在心底評量,這個叫做阿水的姑娘比冷嫦曦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沒有可比性。真不知道陳少煊到底看上了她那點?難不成他摔下山崖之後,不僅把腦子摔壞了,還把眼光也摔壞了?
瞧出靈風眼底那淡淡的譏諷之色,阿水頓時有些惱意,人一生氣,便會忘記了恐懼,於是,她脫口而出:「我不認識你!請你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