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濛濛亮,破曉的浮光帶著淡淡的霧氣在臨安城中四處蕩漾。
冷嫦曦在榻上打了一個滾,薄被裹在她身上,隨即她一個抬腿將被子夾在兩腿之間,熟睡的嬌顏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一張櫻桃小口「吧唧吧唧」的,彷彿在夢中嘗到了什麼好滋味的東西一般。
睡在隔間軟塌上的陳少煊早就起了身,此刻正貪慕地望著冷嫦曦嬌憨的睡顏。
「小寶兒?小寶兒?」輕聲喚了兩句,陳少煊見她蹙了眉頭,於心不忍,決定讓她好好休息。
於是他輕輕拉開屋門,走到門外。
盡責的玉楓早就在他起床前便已經守候在門外。
「玉楓,吩咐王嬤嬤準備一些衣服,還有吃的東西,一會送到房中。」陳少煊望著泛白的天邊,淡然地吩咐。
「公子可是要留冷小姐在這住幾日?」玉楓聞言突然想到昨晚冷嫦曦的眼神,不禁背脊有些發涼,面色蒙上了一層烏黑。
陳少煊挑挑眉,淡淡瞥了一眼玉楓。
玉楓從來都是八面來風皆不動的,陳少煊何曾見過他這般神情?想到定然是玉楓昨晚帶冷嫦曦入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當下,陳少煊便對冷嫦曦的能耐感慨萬分。
「嗯,這幾日外面不太平,她會在這住幾日。讓王嬤嬤的嘴管嚴了。」陳少煊同情地忘了一眼玉楓,接著道:「過幾日,我要送小寶兒去秀州,人多不便,你先一步去秀州,安排好一切。」
「是,公子。」玉楓聽聞不用長期同冷嫦曦相處,當即落了一口氣。
「我出去一趟,你守著,若是她醒了就叫王嬤嬤過來。」陳少煊簡單地落了一句交代便出了芙蓉暖春。
雖然天才微微亮,但街道上已經開始顯露了一日的喧囂。
晨起擺攤的小販們不遺餘力地將挑著的擔子擺放在街邊鋪展開來,大聲地吆喝著。
顯然,昨晚的那一番搜查並沒有大張旗鼓,此刻,城中表面上看去依舊是一片寧靜祥和,想來也只有西市的勾欄院一帶被搜查而已。
但在這片寧靜之下,只要仔細看去,便能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波動。
陳少煊緩緩地從集市中穿行而過,一路不動聲色地打量觀察著人群,發現今日一早的小販特別的多,並且一半都是生面孔。那些在集市中閒逛的人,看似懶散,但仔細一瞧卻發現都是練家子。
看來,這城中的搜查,到了天亮便由明轉暗了。陳少煊瞇了瞇眼,若無其事地往城外走去。
這越到城外,貓膩的東西就越多,來往商客絡繹不絕,乞兒四處流竄,守城的盤查也嚴格許多。壓根就沒想過這一大早的這麼熱鬧,太過反常了些。
陳少煊暗自冷笑,逕自往城外走去。
天色再白了一些,朝陽如利劍一般刺破了層層霧靄,灑在大地上,金燦燦的一片。
出了城門,陳少煊往南面的望城亭走去,那個亭子建築在一座小山包上,風景秀麗,平時人來人往的,也是好不熱鬧之地。
按理來說,才將清晨,那望城亭中自然是沒有那番熱鬧的景象的。但當陳少煊到了望城亭時,卻發現,四周稀稀疏疏地散落著幾個遊人雅客。
他瞇了瞇眼,在人群中尋覓著自己的目標。
果然,在亭子正中,瞧見兩抹人影,正是靈善和靈風。
顯然,那兩人也是察覺到了周圍的埋伏,因此裝作彼此不認識一般,站在亭中眺望遠方。
陳少煊不緊不慢地緩步奪入廳中,手裡的扇子「刷——」一下打開來,風雅至極地輕聲低吟:「萬瓦宵光曙,重簷夕霧收。日暉青瑣殿,霞生結綺樓。真是絕妙啊,絕妙!」
聞言,靈風眸色一緊,微微側目,在瞧清陳少煊的面容時,裝作互不相識一般,笑道:「公子是外地來客吧?好文采啊!」
「哪有,在下也不過是借了別人的詩句罷了!」陳少煊淡然一笑,轉身望著靈風,向他悄然眨了個眼,頓時,靈風通透地明瞭了他的意思。
「這詩句人人都會借,可也要借得恰當才不會辱沒了人家的心血啊!聽公子這兩句,便知道公子是個儒雅之人!」為了掩人耳目,靈風特意將劍收了起來,換了一身書生裝扮,手裡拿著一把折扇,「唰——」一下也打開了來。
「呵呵,這位公子見笑了,在下姓張,剛從外地來這臨安城才一日。因早就聽聞朝眺望城亭,這才起了個早來著望城亭中一覽城景。」陳少煊淡笑道:「果然名不虛傳啊!」
「在下姓風,也是才來臨安城的。沒想到與張兄這般有緣啊!」靈風合著扇子朝陳少煊抱了抱手。
「既然是緣分,不若我們一起喝上一杯?人生難得知己,把酒問清風,甚是愜意啊!」
陳少煊的提議立馬得到了靈風的附和:「我也正有此意!若是張兄不嫌棄,不若去我落腳的李家客棧小坐一會,我們飲上杯?」
「好!」陳少煊朗聲笑道,接著率先走出了望城亭。
靈風的那句李家客棧是說給靈善聽的,早在陳少煊入亭之時,她便已經認出了他。但陳少煊非但沒有同他們打招呼,還和靈風玩起了初識的遊戲,這中間的貓膩頓時讓靈善肯定此事跟冷嫦曦脫不了關係。於是,她靜站著,繼續扮作一名急切等待情郎的女子。
在這滿街都是眼線的情況下,陳少煊不敢在街上貿然開口,只得一路跟著靈風往李家客棧走去,有說有笑的,絲毫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到了李家客棧,兩人點了一壺酒,一盤牛肉,一盤鹵花生,當真一副把酒言歡的模樣。
待到小二撤下,陳少煊一邊拿著酒壺給靈風的碗裡裝滿酒,一邊壓低了聲音淡淡地說道:「小寶兒在我的芙蓉暖春中,放心。」
聞言,靈風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陳少煊的心思,但就憑著冷嫦曦曾救過他的命,他相信陳少煊不會忘恩負義,因此,冷嫦曦在他那定然能安全。
「這幾日走不了,滿城都是盯梢的人。」靈風端起酒杯敬了陳少煊一本,將杯子放在唇邊後輕輕開口。
「知道,小寶兒特地讓我趕來交代你和靈善一件事。」陳少煊唇角的淡笑依舊,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