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一雙眼睜得圓圓,「要的要的!奴婢都好久沒做衣裳了!」
「那便給你做上兩身!」
雨棠斜睨著他言道,傅恆面上的表情變化極快,即刻便從善如流,「一切皆由夫人做主!」
中堂夫婦至金蘭繡坊,向來是雅間奉茶招待,今日也不例外。傅恆扶著她一步步上樓,甚是緊張,雨棠卻有些束手束腳,「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這麼緊張。」兩人知曉小滬候於雅間,正要推門,裡邊挽月的聲音驀地響起。
「你說那個弘晝是不是很氣人!我堂堂蒙古莊園的郡主,為了他,寧願一輩子留在京城了。為了迎合他,我努力學習滿族格格的禮法,連這勞什子花盆底鞋都一穿一整天,他就為了個小小常在吼我!」聽聲音一面說,一面跺腳拍桌子。
小滬軟語安慰道:「郡主,挽月,王爺這樣毫不忌諱地說你,正是把你當成了身邊尤其重要的人,他覺得和你的感情牢不可破,不是一言兩語可以影響到的,咱們做女人的,要懂得理解。」挽月聽她如此說,心裡霎時舒服多了,「是嗎?把我當成自己人,也對哦,小滬,你懂的真多,你來京城這麼久了,有沒有喜歡的男人啊?」
「我,我還沒有,打理繡坊的生意還忙不過來呢,哪裡有時間做那些。」挽月有些不可置信,勾起她的下巴,「照理說,你長的也頗有姿色,怎麼會還是一個人呢?」小滬生怕繼續問下去,自己會露餡,急忙打斷她道:「對了郡主,你冷落了王爺那麼久,難道不怕他被旁的鶯鶯燕燕迷走嗎?」
刁蠻郡主一聽便急了,想也未想便起身,「我,我記起來我還有事,等有空再來找你聊天!」莽莽撞撞衝出門,又險些撞到雨棠,「你們也來了,我有急事,回見!」
雨棠步入雅間,未瞧小滬面色便知她心事,轉身就合上門,「你在外面等我,女兒家的事情你不懂!」傅恆吃了閉門羹,只好悻悻下樓,先行為妻子挑選衣裳去了。
「主子,坐吧,我幫你沏茶。」
雨棠擋住杯口,「不忙,先說說你的事,你同和親王,是怎麼個緣法?」小滬面容憔悴,「今日之事,主子也見了,還談什麼緣法,挽月郡主很喜歡他。」
「那你呢?那日我故意攛掇挽月來此裁衣,他見到你,是如何說的?」小滬勉強一笑,「原來是主子攛掇的,他如何說,而今已不重要了,現在小滬只想好好經營繡坊,讓姐妹們能有個安樂窩。」雨棠微笑著瞧她,「小滬,分別日久,你變的跟從前不一樣了,變的更有女人味了。」
小滬奉茶一盞,「主子又取笑我,我估摸著小主子日漸大了,主子原先的衣服定是穿不了的,早早便備好了,都是些極綿軟輕便的衣裳,咱們去看看!」見她有意岔開話題,雨棠也由著她。
十五月圓之夜,已是雀屏之選後的第七日,正值內務府安排膽小怯懦,當日在長春宮錯認雨棠為後的珂里葉特氏子榆侍寢。天子進殿,還未入帳,便見床榻之上的侍寢妃嬪渾身發抖,只看了稚嫩的臉龐一眼,興致便消失殆盡。
冷眼見窗外滿月無缺,本該是有情人團員相聚之日,反觀自己身邊盡全是勾心鬥角的爭寵宮女子,毫無真情可言,就連唯一深愛自己的榮兒,如今也一心在小公主身上,自己真心愛重的,此刻恐也在他人懷中婉轉承歡。獨獨自己孤家寡人一個,無人聊慰相思,想到此,他心中便鬱結難解,大開中門,向殿外的月色裡去。
守夜的宮女太監皆不敢相攔,只望著榻上的榆常在宛然歎息。子榆鼓起勇氣睜開眼,只是不明白皇帝因何離去,心中不由默默擔憂,我是哪裡招他討厭了麼?
弘歷順著月光最亮處走著,忽而想起了壽康宮南熏殿旁的那塘池水,此時池中的滿月定是氤氳水汽籠罩,絕美至極。
壽康宮外宮牆斑駁,他撫著沿壁的紅漆,不覺便記起了此地的兒時,青梅竹馬的女孩同他無話不談,何其快哉。正沉浸於美好回憶中,身後忽地一聲響動,擾了雅興。年少氣盛的君王正要尋聲發作,回身卻被一名小宮女撞上。
小宮女身著一身粉色宮裝,手上提著同色繡花鞋。弘歷再往下看,竟見那宮女只穿著一雙襦襪踩在地上,煞是有趣,「你是哪個宮的?」
粉衣宮女直盯著自己方才被石子硌的生疼的腳嚷道:「你管我是哪個宮的,撞了人也不賠禮,真是···」一面埋怨,一手欲將繡鞋穿上。弘歷見她頗為無禮,往前一步就要訓斥,卻唬的那宮女向後跌去。
只聽骨節「吱」的一聲,小宮女吃痛地叫道:「我的腳!」弘歷聞聲也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蹲下身想要看看她的傷勢,清冷月光下,小宮女生氣的神情像極了兒時的那名女孩,一時令他移不開眼去。
「喂!看什麼看!沒見我受傷了麼,還不快扶我起來!」因弘歷出寢殿時只著著月白中衣長袍,所以那小宮女不知他身份,毫不避忌地嚷著。
弘歷低眉一笑,饒有興趣道:「你這丫頭,還真不見外。」小宮女睨了他一眼,「此地只餘你我,不讓你幫我,難道在此躺上一夜不成!」他只伸出一手,便將她整個拽了起來,「你一個小小宮女,大半夜不在宮中值夜,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還沒問你呢,你一個小小太監,又在這裡做什麼?」弘歷忍不住撲哧一笑,捏細了聲線道:「我正是這壽康宮的太監,如何不能在此?你的行跡才叫可疑。」小宮女別過頭,眼神閃爍,「我是臨邊鍾粹宮的宮女,主子們難伺候,出來躲躲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