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服用得太急而乾咳出聲,卞湘兒慌忙取過一隻倖存的完好杯盞,倒上一杯清茶呈上。馨瞳牢牢握住她的手,堅定道:「這次我絕不會再讓她搶走我的任何東西,絕不!」
四月初八,是新入宮嬪向皇后問安的日子,稱為雀屏之會。先一批入宮的幾名小主也分坐於皇后下首的兩邊。加之本次入選的,一共十二位,經賈進祿把關,皆是家世上佳,賢惠知禮的女子。
十一位姿容婉約的姑娘分列三排,向中宮之主行三跪三拜的大禮。榮兒見之,皆十分滿意,「都起來吧,打今兒起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以後一定要同心同德,伺候好皇上,令後宮安穩祥和。」「是,嬪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榮兒睨向下座,卻見最後一排少了一人,「怎麼,今兒有哪位小主缺席了麼,怎麼沒人同本宮告假?」賈進祿有些惶恐地上前,「回主子,是啟祥宮的馨貴人,昨兒夜裡突發紅疹,問診的太醫說宜靜養,不可驚風,一早倒是有宮女過來知會過奴才,只是奴才一時忘了。」
「當真是年紀越大越糊塗了,將她的畫像拿過來與本宮瞧瞧,模樣如何。」榮兒素來知道這個奴才有貪財的小毛病,只防著他作怪。
專事嬤嬤呈上畫卷時,賈進祿心中驀地一驚,心懸到了嗓子眼。赤金點翠的護甲撥開畫卷的一刻,榮兒憂慮的神色霎時轉為平和,畫捲上的女子膚色黯淡,眸中無光,泯然眾人矣。「這位馨貴人也真是可憐見的,眼見承沐皇恩在即,卻病下了。賈公公,命人多送些補品過去,讓她好好調養,好早日侍奉聖駕!」
賈進祿對此結果,自是喜聞樂見,心中默想著自己忽略了的事,竟因新晉小主的嫉妒,致使畫師從中作梗,而化險為夷,實乃造化。皇后心中牽掛著小公主,只閒話了幾句便命眾人散去,新人侍寢之事全數交由內務府安排,以此刻意放權讓他們撈些油水,得些甜頭。
當一眾新人為侍寢機會各出奇招時,樂得清閒的馨瞳卻在慈寧宮中取經。面上的紅疹也因過了藥效而漸漸退去,她慇勤地向太后展現自己的茶藝,博得歡心,眼中的期盼之色顯而易見。
太后品茗著,悠悠道:「哀家的兒子,哀家比誰都瞭解。宮中那些主動送上門的女子,他必是食之無味的。這孩子雖身為帝王,心中卻極為羨慕尋常人家的小兒女情感,所以,投其所好方是正道。」
馨瞳得此要領,即刻心領神會。一時斟茶的動作都虛浮起來,太后見其心不在焉,也未多留,便說乏了,避入內殿。果不其然,馨瞳同身邊的宮女交待了一聲,便著急忙慌地離去了。滿兒在屏風後歎了句:「貴人的心,太過急躁了。」太后卻不然,「十幾歲的姑娘,若都沒有衝勁,難道要像咱們這樣垂垂老矣,才來著急麼。」
而這廂雨棠回府後,闔府中人對其皆是呵護有加,不敢有半分懈怠。傅恆更將自己的書房與竹息館命人皆改建成了海棠花圃,廣登告令,尋找天下間的各類海棠品種,以供妻子觀賞。是以坊間傳言當今宰輔傅恆的閨中妻子乃海棠花仙轉世,更有童謠傳唱:「若問縞仙何處是,西府海棠第一枝。」
霽月將這滑稽的童謠傳唱與自家主子聽,雨棠捂著肚子,笑個不停,「憑他怎樣慇勤,我又何曾說過,我喜歡海棠花了?」霽月更促狹道:「莫非少爺這回,是用錯心了不成!」
傅恆頂著滿額的汗,袖口都未拉下,「你這丫頭,又在編排我什麼好話!」霽月吐了吐舌頭,退向一邊。雨棠仰頭靠在涼椅上,腳下瞪著矮几,搖搖晃晃,姿態慵懶,瞧見傅恆的滑稽模樣,掩著團扇輕笑出聲,「這是哪一家的園丁闖到內閣來了,也不換了沾泥的鞋襪!」
他垂首看了眼自己藏青色的官靴,確實是髒污不堪,「聽到夫人傳喚,即刻就趕過來了,也顧不得許多。不知夫人有何吩咐?」雨棠坐起身,一手托腮,「你看看我的衣裳,都撐成什麼樣了,我想,你陪我去做幾件衣裳。」
傅恆瞧著自家妻子日漸隆起的小腹,不由心生愛憐,輕蹲下身,附耳傾聽妻子腹內的動靜。雨棠被他的臉頰噌地發癢,「你幹什麼?躲開!」他按住妻子拍打的一雙手,「夫人且安靜些,讓我聽聽咱們的孩兒在幹什麼。」
「神神叨叨的,才多大點兒,豈會有什麼動靜。」傅恆聽了半晌,煞有介事道:「嗯,孩兒剛才同我說了,他今晚想讓阿瑪抱著睡。」雨棠側身挪開身子,「胡說,孩兒哪裡認得你,再說,這些日子有我這個額娘陪著,他睡的極是安穩。」傅恆耍無賴道:「那夫人又如何證明孩兒不想呢?」
雨棠被逗的面上緋紅,哪裡是孩兒想,分明是你不滿近些日子寄居客房吧。雨棠如是想,嘴上卻打著馬虎眼道:「好啊,等大人送我去繡坊做了衣服,咱們再談此事!」傅恆擺出一副官架子,「一樁是一樁,夫人若答應了,咱們即刻便去。」
霽月小聲道:「主子,你看吧,如今少爺愈發懈怠了,送您去個繡坊都要諸多要求。」雨棠冷哼一聲,「好大的架子,大人官務繁重,我算是勞煩不起了,也罷,還是咱們婦道人家自己去吧,孩兒,你聽聽,你阿瑪一點也不疼你。」
談判失敗,見自家妻子惱羞成怒,一時傅恆也急了,慌忙追趕上去,「棠兒,我同你開玩笑的,還當真了,一會兒咱們便做它個十套八套衣裳,最好連孩兒的也一併做了,買個高興!」
「哼!哪有那麼容易,月兒,你可想做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