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水撇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說道,「一個人死了,除了骨頭不會爛之後,總還會有其他的東西不會腐爛,那個井裡是不是都查看清楚了?」那個鐲子都能被孟天啟拿到,倘若能從井裡找到其他東西證明是那骸骨是白梅蘭的,事情便能水落石出,至於白梅蘭是跳井自殺還是他殺,也定會查個明明白白的。
孟天博怔怔地看著許若水,簡單一個問題,她便能找到關鍵點,人死了,衣服會被蟲子蛀掉,但凡只要是女子,身上或者髮髻上乃至脖子上都會帶首飾,金銀寶石之類的東西除非被火燒鑄,否則還會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女子,這等聰慧到底是好還是壞,他一時也蒙了眼,識辨不清。
「我臉上長花了嗎?」輪到她反問了。
「你說的我會去查的。」他簡單地說道。
水在小爐上已經撲騰開來,兩人不約而同地伸手去提壺,怎料滾燙的開水從壺嘴裡衝了出來,一注開水灑在了許若水的手背上,眨眼功夫,便紅了一大塊。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我煮茶你提什麼水,要不要緊,疼不疼,」孟天博拿起她的手,呼了幾口氣,看越來越紅的手背面,他朝簾外喊道,「煙兒,快去找胡媽媽要些雪蓮清涼膏過來,快點去~~~」焦急之色表露無遺。
許若水的確感到一陣火辣辣地疼,的確是著急了些,沒看到那開水騰出來,不過手這樣被捏著,心中浮上一陣不自在感,抽了兩回都沒將手抽回來。
「你都燙成這樣了,還這麼不老實,這若是臉或者其他部分,可怎麼辦?」他擺著一張臉,有些臭臭的。
「來了來了,大少爺,您要的雪蓮清涼膏,」煙兒手裡拿著紫砂瓷瓶,一路跑進來,看到兩人牽著手,賊笑了兩下,放下瓷瓶,「哧溜」地又跑出了內室。
「我自己來就行。」許若水燒紅著臉,率先拿了瓷瓶,可手還被握住,不知道打開。
孟天博將她露出窘迫模樣,毫不費力地奪了瓷瓶過來,利落地咬掉上面的木塞子,拇指點住瓶口甩了兩下,然後輕輕地敷在許若水的手背上,她頓時感到一陣清涼,灼熱感消減了許多。
「好多了,」她抽回了手,岔開話題道,「我們還是再說說那副骸骨吧。」
原本溫馨的場面一下子有轉到了沉重的氣氛。
孟天博忽感一陣煩躁,她的手好柔軟,軟弱無骨,真想再摩挲一會兒,可人家已經抽離了手,不願與他這般親密,「等天黑我就去查看,等有消息了自然會同你說。」
許若水小聲地「嗯」了一下,其實心思全然不在骸骨之上了,被他握著手的感覺真是與孟天啟截然不同,雖然冷冰冰的,可是她一點兒都不討厭或者反感,相反,還因為她的觸碰而心狂跳不止。
這是怎麼啦?她亂了思緒,眼睛也不知道往哪裡擺。
「喝茶吧。」兩人同時開口,看向了對方。
紫紗茶壺中的水不知滾了多少次了,孟天博往茶盞中丟了幾片黑茶,又往裡面衝了水,直到透明的水慢慢暈成紅褐色,其清香自是不必說了,裊裊而起的煙氣便已是香氣縈繞鼻尖了,「這茶倒是新鮮,顏色居然會這般特別。」
「這是我們胡人最愛的黑茶,是用雪水澆灌的茶樹,等茶葉採摘後,加了雪蓮花進去,上鍋蒸熟,揉過九九八十一遍之後,裝入密封盒子之內,藏於地下一年之久,這才能拿出來泡製。」孟天博解釋道。
許若水端起來,小啜了一口,茶香濃郁,入口甘香醇厚,臨城這一帶的茶果然不能與之相媲美。
「它還能美容養顏呢,我娘最愛喝這個茶,」他今日的話比平日裡多了一些,「你若喜歡我讓胡媽媽給你一些。」
許若水頓時愣了一下,他是在提醒自己這張臉需要好好保養一下嗎?「不,不用,其實現在也挺好的。」她有些傷懷,即使是喝了這黑茶,估計這樣貌也難比他的前妻白梅蘭吧,「你慢慢喝吧,我出去瞧瞧。」
她避了開來,心底有一絲抽痛,煙兒見她神色有異,問道,「大少奶奶,你的手沒事吧。」
「無礙……」許若水看著發紅的手背,另一隻手輕輕撫了上去,已不知痛感了。她就在暖閣空坐了好一會兒,平復自己心中那陌生的奇異感覺。
夜幕降臨,用晚膳之時,煙兒說王總管過來求見,許若水望了眼孟天博,只見他掩藏了眼中的精明後,才讓煙兒請王總管進來。
「王總管,請坐。」許若水起身笑臉迎接,「是不是爹有什麼吩咐?」
「大少奶奶,老爺說紫嫣明日就能進府,讓小的過來與您說一下。」王總管彎身作揖了一下,沒有托大坐下,反而是謙卑有禮,這倒是同他的娘子王媽媽有些不同。
「這點小事情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真是太過意不去了。」許若水客氣了道謝。
「這是小的本份。」孟老爺的話已經帶到,王總管便要回去了。
「煙兒替我送送王總管。」許若水吩咐道,不過話音一落,就聽見他說道,「留步留步,大少奶奶不用這麼客氣。」底下的人都是看臉色行事的,孟老爺對這大房偏愛一些,誰都是看在眼裡的,就算是大少爺是傻子,也不敢疏怠了。
「下午爹在,我也沒多問,你叫紫嫣回來做什麼?」孟天博放下筷子,正色問道。
「有些日子沒見了,我們主僕敘敘話,」許若水簡潔地回道。
「這麼簡單?」他低沉磁性的聲音透著懷疑。
許若水端起飯碗,只給他一個沉默的回復,現在還不是時候和他說,得先找了紫嫣問問,或許知曉些什麼。
晚膳過後,孟天啟帶著小順子出去,直到她歇下的時候都沒有回來。只覺得睡夢中,有人給她的手上藥,跟之前孟天博一般輕柔的手勢,不過她突然揮手道,「沒用的,手再好看,臉也還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