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珅的喜怒哀樂是不放在臉上的,縱然平日裡他有許多下孩子模樣。
此時他本應反手將面前桌子掀起來,怒氣衝天,大聲責罵劉千妍一再責問折磨。
但他是穆珅。
又或許,她是劉千妍,劉某人的千金。
穆珅知輕重,不亂來。
他緩緩執起桌上酒杯,小卿方才將那杯子添滿,冷冷說道,「他是副官,不是我的一條狗。他愛去哪裡便去哪裡,他愛怎樣便怎樣,我可是也要管著他?」
劉千妍只覺得一股氣血直從腹中升起,湧向腦門,妄說他今日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就算放在平日也不該如此對她冷言冷語。可將那話一想,便又覺得 每一個字都是在理的,不容你再反駁回去。
如此她更是氣極了,倏地一下站起身來,將手中本是為穆珅夾菜的筷子「啪」一聲摔在桌上。劉千妍本是將門之後,手上力度當然非尋常女子可比,那聲音愣是將小卿嚇出一身冷汗。
她盯著穆珅,恨恨說道,「你管不管他,我管不著!你好生管著自己罷!」
說完一扭身快步往內間房屋裡去了,留下一桌菜和冷若冰霜的穆珅。
那一句「你好生管好自己罷」餘音落在空氣裡抖了抖,穆珅的心也隨著抖了抖。
按說劉千妍從來不對穆珅的事情上心過的,故穆珅才敢如此與原元來往。
可如今看來確是他太過疏忽,劉千妍對此事察覺已久,只不知她下一步會作何打算。
旁邊站著的嚇人皆噤聲,看來嚇得不輕。
穆珅朝他們擺了擺手,她們知意,便很自覺低著頭默默走出去了,留下穆珅對著一桌子飯菜。
眼下的對策有且僅有一個,便是護得原元周全,劉千妍雖不是蠻橫之人,但想來也不是會善罷甘休的。
想到這裡穆珅的額頭又皺了起來,眼下原元正不知所蹤,也不知和劉千妍有何關係,若是原元因此受了氣,他穆珅不知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越想便越巴不得馬上見到原元,將她攬至懷中,受不得任何一點風吹雨淋。
更重要的,此事不能讓劉統領知道。
劉千妍明事理,知分寸,想來若是她不說,便是暫時無憂的。
心中有千萬個聲音在呼喚原元的名字,只不知那心上的人兒可知道。
上海。
原元倏地從床上起來,原是夢中驚悸,不容自己多想便陡然醒來。
近來身子越發重起來,加上天氣溫熱,每日裡便昏昏欲睡,困乏得很,不想午間這一睡便至掌燈時分。
原元起身,夢中有無數個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從四面八方而來,朝她心中集中而去,那聲音急切濃重,好似有化不開的心事。
所在之處雖不如在凝脂粹時閨房那般精緻秀雅,但到底乾淨整潔,熟識明亮,所用傢俱一應俱全。
蕭梓傑說這是他府上人來上海做買賣時寓所之一,這一出最是僻靜,也最少有人煩擾。
他懂得原元避開世俗之心,便一切著意為她思索。
原元的手不自覺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前浮現出穆珅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