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去不知來日是長是短,亦不知何時才能返還。
蕭梓傑是從家裡潛逃出來,用不了幾日家裡便會知曉,鬧得雞犬不寧。他想得簡單,他二人到上海之日便是安定之時,那時再將此中緣由修書一封送回家裡,便也就無人能為難他們了。
日後返鄉,再做打算。
原元問,「梓傑哥哥,那上海是何等繁華景象?」
一如幼年時候的依賴。
蕭梓傑一時語塞,頓了頓回答,「如今戰時,我倒不甚明瞭,想來也不會差。」胸中幽幽略過那幾年留洋日本的光景。那地方不比在家,冬日來得晚也去得晚,然並不乾澀冷冽,倒有些溫潤。晃了晃神,發覺身處炎熱的酷暑,奈何思緒飛到那時的冬日。
原元懊惱,原來自己心中這房天地如此渺小,竟至容得下自己的喜怒哀愁,一時半時自慚形穢起來,語氣中便有了些黯然,「你這些年果真是有許多長進,想來越往深處了學越是為著他人。倒是我,越發地自私起來……」越說這話,越覺得自己小肚雞腸,甚至無理取鬧,原元竟至於臉紅起來。
蕭梓傑聽聞,先是一驚,生怕自己惹了原元生氣,心想他們之間的差別竟至於如此之大,然仔細一回味,到嘴邊的話方嚥了回去,心知原元這是予他一根紅繩,想要拉近彼此的距離。
蕭梓傑心中大喜,脫口說道,「也不只是,長進倒是長進了不少……」說罷把原元拉過來面對著自己,盯住她凝水一般的眼眸,款款道,「不過這想你的功夫,卻是長進得最為厲害的。」
原元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竟然如此便探出她的心意並化冰雪為綿綿和風,喜的是二人仿若回到當年你儂我儂之時,情話不絕於耳也不覺得有所厭倦,反心生歡喜起來。
只是臉上的顏色更加深重起來,略抬頭偷偷看了蕭梓傑一眼,卻見他滿面笑意回望著她,更加不好意思,忙說道,「你這樣滿口胡話可不好……我……」話如情意堵在胸口,吐不出來嚥不下去。
「你如何?」蕭梓傑趁機反問,不顧原元欲轉身,仍舊死死握住她的臂膀,不讓她偏離半分。
原元佯作賭氣狀,扭頭不理他,」我便不理你!」
蕭梓傑更加開懷起來,仿若看到五年前的廖貞瑗倚在樹下輕嗅青梅的重影。只如今更好,她倚在他的懷裡。
見蕭梓傑不說話,原元也沉默起來,只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便覺心中寧靜如水。
半晌,聽得蕭梓傑聲音從頭頂傳來,「只是那地方不安逸,燈紅酒綠,眾人亂中作樂,我唯恐你厭惡。」
原元心安,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不會,再亂的地方我也活得下來,過得自在。」過往如水,漫上心頭。
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那裡面充盈著疼惜,愧疚,原元伸出手,手指欲拂去他面上的愁容,緩緩開口道,「更何況,那地方有你在,我不害怕。」
於是江水也愉悅起來,嘩啦啦賣力地滾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