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元曲 紛擾之風月 第四十四章  白玫瑰與紅玫瑰(九)
    話說鴻門宴,卻不知道是真是假。

    兩千年前的那場晚宴,徒增兩分遺憾。

    這世間男子多情者惱,無情者恨。

    現在已經回不去,早已流失的光景。

    回頭望一眼,漸行漸遠,已經很多年的時間。

    「姑娘?」這一聲輕輕的稱呼,呢喃而甜馨,充滿迷茫與苦澀。

    上海與安慶隔著一片天,那邊的人兒不僅猜不透她的心思,更看不到她的步履。

    這天夜裡的月色格外好,銀白色的光圈寧靜而浪漫,塗著凜冽的魅惑。

    彷彿一場預謀已久的遇見,在真相背後默默被流放已久的年歲。

    原元心裡卻是坦坦蕩蕩的明朗,恍恍惚惚的清爽。而自己卻是身往何方來自未知地方。

    天青色白絨毛隱隱落在鵝黃色黏著水粉蜜色的裡子上,掛在作祟的夜色裡,在屏風凸出的圖案中緩緩吐納氣息。

    那是一件齊膝的旗袍,純手工打造,成衣鋪招牌成品,眾女子垂涎已久,最終花落凝脂粹。

    而她,身在萬花叢中,款款走來便是傾城的效果,因此無需墜心。

    不是不曾上心過穆珅親自選定的那件衣服,若執意為之倒顯得有些故意地做作,手指停留在摩挲的表皮之上,刺激著細膩的指腹皮膚,縱然劉千妍不認識這件衣服,也就無從得知這其中的意味,但原元總秉著心無愧疚的念頭,倒也不必再做出這樣一招。

    於是便放下了那一件在手中慢慢升溫的衣服,緩緩流動眼神不再將眼波在它身上流轉。

    而最終選擇了這一件,正是因著它清淡的顏色,不張揚的搭配,卻自有一股明亮的氣質。

    轉而便是水姑娘憂心忡忡的模樣,眼睛裡滿是擔憂的火光在閃爍,瑩潤的嘴唇總像是在微弱地吐出焦灼的氣息。

    原元心裡一暖,這是這世間少有的溫暖,便讓她不害怕也不畏懼在孤獨的小道上一步一步踽踽獨行,把那前路的坎坷踏遍。

    為何總是這般為難?

    也許坦途過於難得?

    慢慢地慢慢地習慣將一切交託與時間,而不知道那是否是一種可靠的未來。

    只好漸漸地安於現狀,總會被無所事事的虛無把對從前的懷念變成傷感。

    及至清晨醒過來原元實在想不起來夜裡的紛紜噩夢,只是將那些無頭緒的冒出來的想法一一羅列,擺在面前,讓陽光字它們身上跳躍。

    鏡子中的那張臉上看不出明顯的表情,夜裡充足的睡眠真真印在臉頰兩側粉團一般的地方,水分溶解在裡面,盈盈的眼波,仿若一輪滿月,盛滿月光,滿得想要溢出歌來,歌聲飛揚。

    緩緩抬起雙手,將髮絲一層一層纏繞起來,別在耳後扭作一團,斜插入鬢的玉釵緩慢入發,尾尖晃動的朱紅色瑪瑙在鏡子中閃光,晃來晃去滿滿是惹眼的跳躍。

    睫毛上面依稀還可以看見亮色的波光,而那一對眉目,流轉的同時總是禁不住的風情萬千。

    「匡當」一聲,一屋子的光線隨著木門被撞開傾瀉進來,彷彿敲開一座塵封千年的石洞門口。

    原元不由自主晃了晃眼睛,耳墜上面的珠子隨著微微搖晃,眼看著水姑娘著一身淺粉入眼來,長髮微綰,一瀉而下,如瀑如霧。

    便知道水兒是那般耐不住性子的人,心兒也是熱氣騰騰的,一大早便從床上爬起來,縱是沒料到原元仍然如水一般,只是淡淡的,輕輕的,靜靜的。

    眼看著原元那張粉雕玉砌的臉上絲毫不見慌亂的神色,反多了幾分從容與鎮定,定定坐在那裡,便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水兒,你且好好看看我這一身,還成麼?比起那些個小姐太太們?」原元轉過臉來,那臉上現出不緊不慢的微笑,溫溫的暖暖的,也是平和的,寧靜的。

    只見水姑娘從那一頭邁著蓮花步輕輕飄過來,定定地看進原元的眼睛裡,心裡卻充滿著她的一顰一笑,「姐姐這一身打扮頂好,竟像是仙子一般……」

    原元眼角的笑意便一直蔓延開來,直將那彎彎的眼睛都淹沒,「如此,你還不放心什麼?」

    「聽說……那劉家千金最是面慈心狠……此番去少不得較量……」水姑娘面露為難之色,眉間的皺紋狠狠地將裡面的擔憂擠出來。

    「大概又是坊間流傳的話,自然有能信的,大約也有不能信的……最難奈何的便是這樣……」說話間站到水姑娘身邊,拉起她的雙手,將那修長纖細的手指蓋在她手上,「你自然不必為我擔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聽這古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凡事不必過度在意,若太在意那便成了捆綁自己的束縛。」

    而那邊戲台上,也在寬大的水袖間綻開了一番新天地。

    緩緩而起的音樂,鼓聲和著琴聲,琴瑟相和,盲眼的師傅奏著二胡,一個音節也不曾落下。

    遠遠地看過去,便是千年前的仙侶情緣,畫面久遠,意境悠遠。

    下了黃包車,原元將拉車師傅支走,看著仍然相隔一段距離的那家府邸,自己本是不該步入這樣的境地,便只遠遠地下了車,踩著步子一步一步踏在地上。

    卻看見那地上落英紛紛,一地馨香,踩上去濃濃的花香撲面而來,軟軟的如有棉棉的褥子墊在腳底,隱隱升溫,緩緩生香。

    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家,這樣的人家女主人會是怎樣的模樣?疑問一個一個在腦海中浮現,林林散散如稀疏的樹枝間陽光。

    正想著,恍惚間來到門口,鼓瑟之聲已經遠遠傳出來,遠遠看見一個紅衫女子從前廳大堂裡面款款走出來,心想這女子果然是極會做人的。

    然自己也不能太失了禮數,既然接了面子便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自己是何等身份再清楚不過,沒必要讓事情傳播出去,以至於太遠太深。

    劉千妍一頭濃黑的長髮全綄作一個玲瓏嬌俏的髮髻斜斜挎在耳旁,耳邊垂下幾縷直順的鬢髮,隱隱留著黑色的嫻影。深紅色旗袍上一朵綻開的牡丹歪歪掛在腰間,眼角高高吊起,眉梢都是濃濃的風情。

    如此,一紅一白,遙遙相對。

    正像那,白玫瑰與紅玫瑰,爭相綻放,競相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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