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元曲 重遇之風情 第十三章  百轉千回(二)
    話說穆紳回到家後與丫鬟小子們玩笑一番,解了晨起所見的尷尬情形,迎面撞上劉千妍微微熏醉的目光,兩人都有些躲閃,及至吃飯時劉千妍問道劉統領匆匆召喚所謂何事,穆紳只沉吟說道軍隊上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含混著遮掩過去了,卻獨自將那些心事連同飯菜一起吞進了腹中。

    遙遠的親近,華麗的低調。

    穆紳後來也是說過幾次關於將原元贖身從良的話的,只是原元秉性如此,剛烈倔強,怎麼肯輕易屈就了自己。一則她本來並無多大欲求,慾望對於一個人的將來說時相當可怕的,凝脂萃或許不是一個清淨的好地方,但也並不會困住了原元的手腳,更談不上沒了自由這等說法,偏偏這也是原元極不願意思量的事情,總覺得這樣的事情在腦子裡作祟就仿若千萬隻食人的白蟻在啃噬腦子,從外之內整個頭皮都是疼痛到麻木的暈眩。她本就是自由身,並不覺得目前的狀態有何不滿於嫌隙可挑剔。二則原元料想穆紳的太太劉千妍是不會與她好過的, 雖未正式謀面,但原元也從大街小巷各種捕風捉影式的零散信息中拼湊出她的模樣,想來她是讀過書喝過洋墨水的新式女子,老一套三妻四妾在她看來定時萬萬行不通的。原元心想,就算劉千妍點頭首肯,她也決計不肯與人做小。

    這也是整個緣由的主心骨所在。

    三則原元自小的心病也讓她對這種事情新村忌憚,總覺得大凡男子都不可靠,也並非主觀強烈,只不想平白無故將自己終身誤了。在她看來自己意識慘敗之姿,與蕭梓傑的那段緣倒也說不上般配與否,只中間的嫌隙過大,讓人有措手不及之感,況且他們之間相隔的五年至今找不到任何東西來填補,這是一個足以致命的大問題。最最原初的純淨的感情在早些年便被無情地糟蹋了,原元心疼過那一次便不想再有第二次。

    如此這般原元倒寧願每天活在自己的混沌之中,將這些問題含含混混拖沓過去,今時今日在這樣的亂世,縱然能得享一兩個太平年頭,只要有一碗白飯裹腹,一塌足以安身便應當對老天感恩戴德。

    倒不是水姑娘說原元八字犯沖這樣的話難聽,她也是一片好心為著原元的將來打算,幾篇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也是無可厚非的,那劉統領不是一般人,不是她小女子能招惹得起的,也不是穆紳輕易一兩句話便能說動的。是姑娘未免想得過於淺顯,只是難為原元再怎麼周全細緻,也是徒勞,自己的終身終歸在、是個難題,總歸是一句話,就算自己不存著新區算計別人,那也別妄想有人將自己算計了去。

    原始五月間的天氣,卻也照樣炎熱得很,二梅雨季卻尚早。

    這一日午飯過後正是午休時候,原元卻覺得閒得慌,心口便有些微微跳得厲害,揉了幾揉卻恍若無甚力道似的,遂信手扯過一把團扇走出房門,想著略到前面坐坐。

    這個時候是不消陪客的,錢媽媽只帶了幾個新近來的丫頭片子倒前面招攬招攬,以來順順人氣,二來也讓那些尚未開竅的小東西練練手,走走過場,大些的姑娘們如若不困的,便坐在前廳裡說說話,玩笑一番,困的那些便回房躲涼快去了。

    院裡的百合花很爭氣地一朵賽過一朵的好看,這個節氣正是它們吐納芬芳的時候,樣子生得著實讓人愛不釋手,總有將它一把扯下把玩的衝動。原元也是不管的,放任著院裡的姑娘們摘些去用,只因她信著那一句話,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樣的光景讓那些花多留片刻與眾人消遣,也不見得不好。

    早些時候有些與原元尚且生分的姑娘還會站在窗外隔著窗子詢問原元,得到准許後方才心滿意足去摘了花,擱在房間裡不僅養眼,而且是淨化空氣的好東西,人人歡喜。與她相好的一些姑娘便直接到房裡來向原元討要,原元只笑著說我這花竟然成了花仙子了,惹得你們一個兩個巴巴的跑到我房裡來?姑娘們笑著打趣道誰人不知遠遠姑娘房裡的東西是最最好的,那花進了你的房間便沾了你的靈氣,我們不上你這裡看來討你說應該上哪裡討去?一屋子的人便笑開了懷。

    原元腳上的鞋子鞋底軟而薄,專為這種大暑天而作。踏在涼地上便自有一股透心的涼穿過腳底傳遍全身。原元是有心事的,想著前幾日夜裡回來水姑娘說與她聽的林大刀疤家裡人的事情便一直掛在心上,偏生這幾天又病得不成樣子,躺在床上足足養好了才出門。原元心裡急,便匆匆往前面趕過來。

    卻不想與一個同樣匆匆往後面來的人正正撞了個滿懷,兩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曾仔細前面,這一撞倒無妨,只是各自向後退了幾步,等倒原元藉著從後面射進來的陽光看清楚站在跟前的人的面貌時,她方才吸了一口冷氣,臉色驟然變得青白。

    那邊錢媽媽正在前面教授雛妓們,聽得後院一聲「哎喲」,只覺得像極了原元的聲音,便趕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踢著碎步往後面來。

    卻沒見過這陣仗的,原元是什麼達官貴人都見過的,不曾見過她忸怩,也並未看到她臉上出現過絲毫害怕的顏色,反倒是現在這副神情讓錢媽媽思索不透。再仔細一想,不久前收到的那封信可不就是蕭家少爺親自遞到她手上的麼?當時只道是那少爺看上原元,想與她親近,於是想方設法來接近,後來並不曾見他有進一步的舉動,錢媽媽還心生疑惑,直到今日得見蕭梓傑猶豫著踏進凝脂萃的大門低聲說找原元姑娘,錢媽媽才有幾分明白。

    蕭家少爺的身份是擺在門面上的,錢媽媽不瞭解蕭梓傑的品性,不知曉他是與那些花花公子一般還是當真是癡情郎,猶豫的空當卻見蕭梓傑將一個錢袋子穩穩當當放進了她手中,那錢袋鼓鼓囊囊噹啷作響。錢媽媽本不是這個意思武二爺只能堆起滿臉笑,讓蕭梓傑先行一步,自己交代一番便隨後跟上,去找原元姑娘。

    錢媽媽眼見得不好收場,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進行調解,只走上前來扶住蕭梓傑,笑著說道,「少爺想是在外頭讓太陽晃了眼睛,才進門看不清路,無妨無妨,倒沒有撞著哪裡就好。」一邊又走過來扶住原元說道,「姑娘這幾日身子虛得厲害,大病初癒,想是腳下不得力,我這就扶你回房,兩位進去再說。」

    聽得這話蕭梓傑反倒有反應起來,忙抓住錢媽媽問,「你說原元她大病初癒?是怎樣病?好了麼?」

    原元新下吃痛,只拿眼睛看向院子裡其他地方,餘光卻瞅到蕭梓傑白淨的臉上一顆顆汗粒低落下來,與那日相見時相比,他反而清減了許多,眼窩也深深陷了進去,倒將一身硬骨凸顯出來,胡茬也明顯是零亂的,難道他也發生不如人意的事情了?

    錢媽媽見蕭梓傑著急的模樣,忙賠笑道,「少爺掛心了,姑娘只是傷風發熱,今日已好了八九分,不然也不敢出來曬著大日頭。」說著見二人並不領情,只站著不動,也不得空去猜測著之間的玄妙,只說,「少爺且讓姑娘回房再好好說,外面打日頭真真曬得人發慌。」一面說一面催促著蕭梓傑往樓上走。

    原元這才開口說話,彷彿積蓄了很久,用力很大的力氣才支撐住身體,才張得開嘴巴,「姆媽,原元身子還覺著虛,今日不想見這個人。」

    這次的執拗與倔強卻讓錢媽媽平白無故地覺得自己無故兩邊受氣,當真像極了一對冤家,專來折磨她的,著原元也忒不讓她省心了,心裡煩躁,再加上外面暑氣一蒸,錢媽媽只覺得一股熱氣直往頭頂冒,冷下臉來說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小姐性子又作了!聽話!回房!」

    蕭梓傑見此正要張口勸說,卻被錢媽媽一句話堵了回去,「蕭少爺,請上樓。」

    那邊原元卻一憋氣,「蹬蹬蹬」率先往房間走去,不理後面二人。錢媽媽無奈,只又賠笑道,「我這女兒就這脾氣,也治不了,卻也討人喜,少爺莫見怪。」

    蕭梓傑只微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媽媽放心。」

    原來這兩人都各自有心事。蕭梓傑上次為了原元之事與父親鬧僵,至今還不得回家看望,連日來心情抑鬱得慌,幾次三番想來凝脂萃得見原元訴訴衷腸,卻又害怕相見時那種割破心肺的疼痛。那日在凝脂萃對面房簷下看到原元與一個年輕男子故作親暱之態,當時心裡又氣又恨,只不好發作,他也深知當年是自己負了原元,她心裡定是有怨氣的,可是當親眼看見她與其他男子那番動作時心裡還是疼痛難當,且酸意蔓延。原元心裡也是極不好受的。縱有些小孩子氣躲著蕭梓傑,但想到這樣也是為兩人好便也慢慢將那心事不看得那麼重了,可是看到他那副神魄失落的模樣心裡又著實疼得厲害。這樣別彆扭扭的心態讓她做不好與他相見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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