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永強和小個子董平二人奉了施魁的命令到「發行天下」提貨,離這個理發中心還有二三十米遠的時候,路邊有一個公廁。董平將一對黃眼珠轉了轉說:「老藺,你方便嗎?——也不知怎麼搞的,我這肚子不出氣,近幾天動不動就疼上一陣子,不去蹲個十來分鐘就過不去,醫生說是慢性腸炎啊。」
「……這樣吧,你去蹲廁所,我自己去提貨。我和老大在車裡等你,你可快點兒!」個兒大心直的藺永強皺了皺眉說。心說,十來分鐘,我早就提著貨上車了,這麼熱的天誰願意在這種難聞的地方等你?
「你一個人去成嗎?記得暗語嗎?」董平用手捂著肚子,嘰裡咕嚕的眼睛瞅著他問。
「放心,記著呢。」藺永強說著穿過馬路,一個人就進了理發中心。
董平真的是肚子疼想上廁所嗎?哪有的事呀。這小子留了個心眼兒,他知道最近警方查得很嚴,因此他處處都留著小心。董平別看個小又面黃肌瘦的,滿腦子都是轉軸,這小子是西瓜皮掉進油鍋——又(煎)奸又滑。
正是中午近一點鐘,天熱得令人直發暈,公共廁所裡空無一人。董平人進了廁所,但眼睛卻緊盯著街道斜對面不遠處的「發行天下」。
單說藺永強到了理發中心,看見裡面的椅子上坐著八九個年輕人正在理髮。心說,這個裡時候還這麼多人理髮,生意真不錯呀。看見他進來,一個女服務員熱情地迎了上來。
「歡迎光臨!請到裡面先洗頭吧。」
「我不理髮,要見你們老闆。」
女服務員打量了一下藺永強,也沒說別的就領著他到了後院。因為老闆關夢海早有交待,除了理發的找自己外,其餘的人要找自己時,不管認識不認識,都要問清楚或者直接領到後院。
簡短捷說,藺永強見到關夢海交換過暗語後。關夢海輕拍了三下手掌,從裡面的套間裡走出來一個頭戴禮帽身穿長衫的中年人,雙方客套後就坐了下來。一看這貌相,一聽這語調,就知這個人不是港澳台的,就是新馬泰的,藺永強也算是見面世面的人,於是對這個人就畢恭畢敬的。幾句話後,這個人從套間裡提出一個中號的黑箱子,當場給二人打開驗了貨後,把箱子交給了藺永強。藺永強衝二人友好地點了點頭,一手拎著箱子就急匆匆地出了院子,來到了理發中心的門面房內。
哪知他還沒走到門口呢,坐著正在理發的幾個年輕人「騰」的一下子全都站了起來,一下子扯去理髮圍裙,過來就將藺永強給圍住了。藺永強剛一愣神兒的功夫,手槍就頂到他胸口了,有人過來就下了他的箱子,手銬也給他戴上了。與此同時,還有幾個年輕人衝進後院,不大一會兒,老闆關夢海和那個禮帽長衫也被押了出來了。早有車子停在了理發中心的門口,三個人被塞進了車子,很快開走了。
原來這些來理發的年輕人是風江縣的便衣刑警,他們來這裡輪流蹲坑守點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光冤枉的理發錢也花了不少,今天可算是有了回報,終於人髒並獲。但這些可沒逃過假裝上廁所的小個子董平的眼睛,他暗自慶幸的同時大吃一驚,趕緊回到物流處的車上見到了施魁,二人沒說幾句話,施魁架著車子就走。他們路過車站的時候,看到很多公安人員,留意著進出車站的每輛車子和每個行人,二人頓時有些緊張。施魁一踩油門,車子很快便出了風江縣城。
就在這輛物流運輸車正要上高速的時候,突然,一輛閃著警燈的警車衝到了前方,警車方向一打橫在了施魁他們前面。施魁和董平二人都心驚肉跳的,一愣神兒後,施魁條件反射趕緊來了個急剎,車子在離警車二三米遠處驟然停了下來。二人好懸沒一頭撞到車前的擋風玻璃上。就在他倆驚魂未定的時候,警車上下來一名交警來到他們近前。
「啪」的一下子敬了個禮。「請出示一下你們的駕駛證和行車證!」交警命令的口氣中明顯帶些不滿。
「——噢,好的。」施魁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陣的緊張,但還是強裝鎮守地答應一聲,一邊假裝找證件,一邊手不自覺地就握住了腰裡的勃郎寧,心說實在不行的話就一槍把他躺放下再開車闖關。但這樣做的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跑不多遠就被警方抓獲,另一個結果是當場就得被抓。因為這地方是上高速的路口,他早就注意到了,前方不遠處是收費站,有幾輛警車多名警員正在執勤。附近肯定還駐著守橋護路的武警官兵,因為前方不遠處就是跨江大橋,江北岸就是嵐江縣。以前從橋上經過的時候,每次都能見到背槍巡邏的武警戰士,就這輛破車怎麼跟人家的警車賽,那還有個跑嗎?
董平的心裡跳得更厲害了,心說這可怎麼辦?這時從警車上又下來一名交警向這邊的交警走過來了,他們近前的那個交警明顯等得不耐煩了,用手敲擊著車窗玻璃催促著。
施魁和董平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董平一眼看到了藺永強留在車上的那件物流夾克裝,趕緊去衣兜裡翻。阿彌陀佛!行車證和駕駛證都在裡面呢!董平掏出來就遞給了施魁,施魁心領神會地降下車窗玻璃,將證件遞給了那名交警。
正是午後兩點多鐘,仲秋的太陽依然焦躁地炙烤著大地,把這柏油路面曬得有些地方都出了油,空氣中的熱浪不減,地面溫度少說也得有五六十度。這名交警還面對著太陽站著,他看了看駕駛證,又抬頭瞇著眼瞅瞅車裡的二人。「……藺永強,開個物流車也這麼野?超速了,罰款二百!這次先不扣你分,下次再這樣的話可不饒你!」說著把罰單開了,扯下來遞給了施魁。施魁心說這太便宜了,別說兩百元,這個時候就是讓我把身上的錢全都給你,我也不跟你抬槓。他趕緊從衣服裡摸出兩張百元大鈔看也不看就遞給了那名交警。「兩張就夠了,給我三張幹什麼?錢多了是吧?!」交警用眼睛瞪了他一下,把駕駛證行車證和一張百元大鈔又遞給了施魁。原來,施魁掏出的兩張鈔票裡面還夾帶一張。
施魁一看,真是天不亡我,好險,好險哪。董平也鬆了一口氣,用手輕輕碰了施魁一下,意思是我們得快走!這兩個漏網之魚駕著車子到前面交了費後就上了高速。
一邊駕駛車子,二人一邊琢磨。風江縣的據點是暴露了,怎麼事前沒有任何跡象呢?難道關夢海這小子早就被警方抓住了,然後把他和他的理發中心設為誘餌引我們上鉤?……真是太可怕了!看起來人心叵測,此一時彼一時呀!其他縣的據點乾脆我們也別去了,等過一段時間風平浪靜之後再說吧。好在這些據點之間並無聯繫,而且他們都不知道我們的老營,否則這時恐怕我們連家也沒了。——老藺也被抓了,看起來這輛車子我們不能再開下去了。想到這裡,二人看看了路標牌,上面寫著距離天江市有45公里,距離巴頭市有320公里。看來剛過去嵐江縣城還沒多遠。
這時前方閃出一個出口,標示牌上寫著柳營鎮2公里,施魁將車子一打轉向就下了高速。施魁就是嵐江縣施家寨人,嵐江縣的柳營鎮他太知道了,這是一個大鎮,是山區中少有的大片平地。這是全鎮的政治經濟文化交流中心,當然也是鎮政府所在地。鎮上鋪戶林立,車來人往,比較繁榮。
二人只顧著提貨、逃命了,一看時間,這都午後三點多鐘了,二人中午飯還沒著落呢。看到鎮上街道兩邊有不少飯店,二人更加飢腸轆轆了。於是施魁將車子故意停在一家有「停車住宿」的標識牌旁邊,回頭一看藺永強的衣服很是感激,隨後一翻還有一串鑰匙,他掏出來帶在自己身上。二人下車後卻遠離車子,來到鎮上的一條背街處,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館。匆匆吃了飯後,二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老大,今天好驚險,不過你吉人天相,跟著你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董平這時還沒忘記拍馬屁。
「兄弟,我問你,剛才我們要是蒙哄不過怎麼辦?」
「那還用說?肯定是跟他們拼了,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兄弟,你錯了,如果我們當時硬拚的話,結果只能是魚死,網根本就不會破。我這兩把手槍子彈可不多,你想,用我們的功夫跟他們會冒煙的傢伙PK,我們根本就沒有勝算,神仙難躲一溜煙。要想讓網破除非……」
「老大,除非怎麼樣,你說?」
「除非我們這樣,一是鑽山林打游擊,二是再整些冒煙的傢伙。這樣如果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才有可能魚不死而網破。兄弟,我們這麼辦,這兩天我們先不走,把鎮上的情況先摸清了,然後再見機行事。」
「好,老大,就這麼辦!」兩個窮凶極惡的人這才要再次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