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賈拾一很難得的在庭院之中賞花。說是賞花,他不過是出神的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繁花,而思緒卻不知早已飛到哪裡去了。
又是一年春來時,庭院之中的花草長得相當繁盛。這是徵的功勞,每一天,都是化身聾叔的他在悉心照料著,修剪,澆水,翻土…極盡耐心,一如他對賈拾一。
徵曾自笑,往日的千手鬼差,如今已變成了千手園丁。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賈拾一覺得對他虧欠得太多了。
為了避開圖謀不軌的上官朔,賈拾一最近一直稱病未上早朝。她在猶豫,猶豫著何時要向上官朔坦白一切。是決定了,可終是難以啟齒。
說了,從此就要帶著十六浪跡天涯了吧…一直想給十六一個安定的生活,卻一直要十六跟著我顛簸。
「師父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不知何時,十六已經走到賈拾一的身後。
賈拾一回神:「噢,我看今年的花開得很好,聾叔一定花了不少心力。」
十六瞧了瞧花,又瞧了瞧賈拾一,走至她的身邊,俯身在她身邊低聲附語道:「花再美,也沒有娘親美!」
被十六這句話一逗,賈拾一婉然一笑,略帶嬌羞,幸好邊上沒有旁人。賈拾一很快恢復常態,側過頭同樣低聲但嚴肅的對十六說:「十六什麼時候哪裡學的這油嘴滑舌?」
兒子果然比爹強!
「嘿嘿…」十六聞言彈開賈拾一身旁,故作神秘,「這是秘密!」其實,是十六從念樓出來,見著賈拾一在那發呆,神情竟是那麼落寞,不知怎麼靈機一動,就想出了這句話。
「十六最近心情似乎很好?」好像,比以前陽光些了,沒有那麼冷漠沉靜了。十六這樣的轉變,正是賈拾一所想看到的。
「師父感覺到了?」十六不答反問,他是很想說自己交了個新朋友,而且和他玩的很開心,只是答應過宮不得說,他就只能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賈拾一駛動輪椅靠近十六,細細的端詳了他一番:「十六的笑最近多了些,也燦爛了些。」欲言又止?難道十六有事瞞著我?
被賈拾一這麼一逼近,十六一時不自然起來,好似被她看穿了一般。「呵呵…師父,聾叔找我有事呢!我先過去了!」說完,十六一溜煙的跑開,令賈拾一心中的疑惑更重。
是了,最近十六時常自己出門。以前的他,不是最不喜歡獨自出門的嗎?偏偏我和徵又不能經常陪著他出門玩。莫不是他在外面認識了新朋友?
賈拾一心下懷疑,擔心十六,想著下回十六出門,或許該暗中跟著探查一番。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是歐陽常來了。
「進來。」
歐陽常推門而進,神色有點凝重。賈拾一見狀,駛動輪椅朝絕塵樓去,歐陽常會意跟上。
幾天前,歐陽常不眠不休,好不容易把手上那個贖他身的案子破了,就興高采烈的來向賈拾一報到了。現在的他,可是能光明正大的進到丞相府,別提有多得瑟了。
記得那天第一次進到他多次被拒之門外的丞相府,歐陽常的小心情激動的是不可言喻。丞相府簡樸的一切讓他吃驚,難得唐煜身居丞相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能這般的素樸,這就讓他對唐煜更為的敬重了。
歐陽常幾步趕上賈拾一的輪椅,推著他進到了絕塵樓中,一進去,就把門關了個嚴實。
顯然,歐陽常有點不放心的絕塵樓中直接說事,怕被偷聽了,關上門後還從門縫向外張望了下。
「怎麼,有事?」對比起此刻稍有些緊張的歐陽常,賈拾一顯得淡定從容,她大概能猜到歐陽常是為了何事而來。
「不必擔心,絕塵樓裡說的話,不會傳到外面的。」賈拾一出言解除了歐陽常的擔心。有幽冥鬼使暗中護著,閒雜人等是輕易不得靠近絕塵樓的。或者該說,是輕易不得靠近丞相府的。
歐陽常這才放心,走到賈拾一身邊:「丞相,屬下發現丞相府周圍最近多了些閒雜人等…暗中一定還有不少人盯著丞相府!」
這些,賈拾一早就知道了,幽冥鬼使不是擺設,他們很早就回報了。賈拾一指示他們按兵不動,否則這些閒雜人等早被肅清了。她要先查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噢?!」賈拾一面露驚訝。有些事,還沒到全然和歐陽常坦誠的時候。信任歸信任,但還需要時間來沉澱。
「怕是你多心了吧?丞相府一窮二白,何時變成香餑餑了。」賈拾一寬慰歐陽常,有些事,她不願將他攪進來,她不想再連累人了。
徵就是那樣,被她一連累了,就是這麼多年。要他在人前裝聾作啞,彎腰駝背…他可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千手鬼差啊!當年是何等的叱吒風雲,傲視江湖。
可歐陽常注定了是要攪和進來的,從他死心塌地的跟隨賈拾一的那一刻起。「不,以屬下觀察,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個個身懷絕技,不可輕視。」賈拾一的不以為意讓歐陽常更是擔心。
「哈哈…」賈拾一忽然大笑,「那就更不必擔心了!我一向身在朝廷,哪裡會惹到江湖上的人?倒是你,有可能些吧!」賈拾一打趣起歐陽常,想能糊弄過去。
「況且你看…」賈拾一指了指自己的雙腿,「我一個瘸子,他們何必興師動眾呢?一定是誤會了,不消幾日,他們自然會散去的。」
此殺手鑭一出,歐陽常果然將信將疑了,尋思著有理,但又覺著不妥,可具體要說,又說不出了所以然來反駁賈拾一的話。「那看來是屬下多心了…」
「是嘛,定是經歷過上官恆淵的事後,你為了盡快來跟著我,日夜查案的,精神頭太過緊張了,還沒緩過來呢!」看著歐陽常被說動了,賈拾一趕緊趁熱打鐵。
「這樣吧,反正這幾日我告病在家,亦不太出門,你就趁著這幾天好好休息下,不必天天過來。」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若不恢復到最好的狀態,如何能辦好事呢?我可不要一個蹩腳的手下。你看,這不是多疑了嗎?」賈拾一不容歐陽常分辯,要不就喋喋不休了。歐陽常的實力,她可是見識過的。
歐陽常凝重的眉頭一鬆,是被賈拾一說動了:「丞相所言極是,是屬下過慮了。」
賈拾一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賈拾一面帶微笑的目送歐陽常出府,歐陽常出府時,還回望了她一眼,她微微頷首,示意歐陽常放心。可隨著大門關上,賈拾一面色裡面凝重起來,嘴角的笑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出丞相府的歐陽常忍不住仍是四下警惕的張望了一番,經過賈拾一那麼一說,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現在看來,那些人沒那麼面目可憎,形跡可疑了。
一回到絕塵樓,門未關之前,似有一陣風吹進。賈拾一將門關上後,她的身後即刻出現了一個幽冥鬼使。
「事情查得怎麼樣了?」冷冷的發問,和平時面善的唐煜差別太多。
「是桃花塢的人。」幽冥鬼使回報,賈拾一心頭一驚。
難道他們察覺了我和徵的身份?
「繼續說!」賈拾一腦海中在思索著所有的可能,耳朵卻還在冷靜的聽幽冥鬼使的回報。
「陸景炎病重,他要五大堂主在一個月之內尋得幽冥鬼玉。期限之內得幽冥鬼玉者,就是桃花塢的新一任塢主。如若不然,龍樞堂堂主宮就將接任塢主之位。」
怪不得了…幽冥鬼玉幾十年杳無音信,他們自然是先從最近傳聞調遣過幽冥鬼使的唐煜身上著手查了。無論是真是假,總是條線索…
「知道了,派人繼續盯著桃花塢的動靜,一有異動,即刻回報。」
賈拾一從茶桌上拿起個茶杯,倒了點水,開門,將水往門外一潑。這一開一關間,裡面幽冥鬼使已然消失不見。
就說不願動用幽冥鬼使,這下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被桃花塢這麼盯下去,難保陰差陽錯間不會順便暴露了我和徵的身份。得好好想個辦法解決…
如今真是前後狼後有虎,上官朔的事還沒解決,桃花塢又找上門來…
賈拾一一個頭兩個大了,可還有讓她更頭大的事在後面等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