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兩隻麻雀落在琴邊,在茶杯間跳來跳去,好像能聽懂琴聲一般。
不多時又撲來兩隻,脆聲鳴啼,彷彿圍琴起舞,時不時歪著腦袋看著花驚瀾,又像是在仔細聆聽。
竹園裡的鳥雀越來越多,悅耳的鳥鳴聲此起彼伏,夾雜著翅膀扇動的聲音在院落裡來來去去。
一曲終了,花驚瀾睜開眼,恰逢皎月推門院門進來:「小姐……」
滿園鳥雀驚飛,幾乎要花了花驚瀾的眼睛,她驚異地看著眼前這場景,又將錯愕的目光投向淳於燕。淳於燕對她點點頭,笑道:「就如那次在大殿一樣,瀾兒的琴聲能讓百鳥起舞。」
一片羽毛落在她手上,花驚瀾唇瓣綻開一絲笑容,環視落在院牆樹枝上不肯離去的鳥兒,道:「以音馭獸,真是神奇。」
皎月托著糕點走進來,雙目染喜,「小姐的琴聲竟然能將百鳥引來,如果讓外人看到了,少不了又是一番驚歎。」
「這可不能讓外人知道。」花驚瀾道:「你讓雁卿去回了姑姑的話,就說我不等她生辰那日了。」
「小姐,這是為什麼?」皎月訝異道。
「越來越會多嘴,去吧。」花驚瀾佯怒地看了她一眼,皎月吐吐舌頭便轉身去了。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梅二與素歡已經開始整理東西了,花驚瀾與淳於燕在前院下棋,直到夜色落下帷幕。
掌燈的時候,溫濯衣才提及雕玉與桑不歸還沒回來,花驚瀾這才記起還有兩個人不在。
「我去找他們吧。」溫如玉笑著起身,剛要走,玻璃碩大的頭卻突然從門口伸了進來,它哼哧哼哧地走進院子裡,溫順地伏下,桑不歸和昏過去的雕玉就在它背上。
桑不歸跳下來,又把雕玉一拉,後者便一膝蓋跪在了地上,直接摔醒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雕玉乍然看見白乎乎的玻璃,驚恐向後退,「別吃我!別吃我!」
桑不歸用腿抵住他的背,道:「你先看清楚這是哪裡?」
雕玉這才強自鎮靜下來,抬頭見花驚瀾戲謔含笑看著自己,不覺得臉上一熱,提了提聲音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花驚瀾撇撇嘴,無辜道:「我能做什麼?小孩子不聽話,當然要好好教育了。」
雕玉氣得想吐血,她這是教育小孩子的能做的嗎?!
「小姐,宮裡又來人了,」想容領著來人進到前院,送禮的公公將十幾箱東西放下,朝花驚瀾作揖過後又走到雕玉跟前道:「雕玉公子,這是您的請帖。」
「請帖?」雕玉狐疑,接過一看,面上卻多了一分冷意,隨手往懷裡一擱,便道:「無趣的東西!」
公公連忙往前作揖,道:「雕玉公子,您可別這樣說,皇上說了,讓您跟著夫人一塊去天水國。」
此話正中雕玉下懷,他強把喜悅壓下,故作不屑道:「誰要跟她一塊兒去,我又不是不知道路。」
公公面有難色,正想規勸,花驚瀾卻打斷道:「如此甚好,我們今夜就起程吧。」
她一說完,院子裡的各人就去收拾東西了,那輛青紗相覆的馬車也牽到了大門邊,後面裝點事物的馬車也跟了五輛,還搭上好些馬匹,浩浩蕩蕩的一支。
雕玉眼見著東西慢慢往車上搬了,花驚瀾卻徑直悠閒自在的模樣,真打算將他置之不顧了?
花驚瀾憋著笑,就等他破功了,可這小子也沉得住氣,直到皎月他們搬完了東西來請她了,他還蹲在一邊不言語。
「我們走吧。」淳於燕拂拂袖子起身道。
花驚瀾點點頭,與他一前一後往外走去,臨上馬車時,雕玉才一鼓作氣衝上來,漲紅著臉道:「皇上讓我跟著你的,你敢違抗聖旨!」
花驚瀾笑出聲來,見他眼眶發紅,不由搖搖頭,道:「跟皎月他們坐一輛馬車吧!」
雕玉轉頭,桑不歸和溫濯衣、溫如玉幾人都翻上了馬,他面色頓時難看,一個大老爺們去和小丫頭擠馬車,太丟人了!
「我也要騎馬!」
花驚瀾剛坐下,微微蹙眉,「這小孩兒怎麼那麼多事?」
淳於燕按住她的肩膀,衝她搖搖頭,轉身撩開簾子對逐雨道:「把我的馬牽過來。」
逐雨低頭一笑,便依言去牽馬,淳於燕的馬可是匹烈馬,就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好吃一壺吧!
馬車終於行走起來,花驚瀾躺在錦繡的軟枕上,從掀起的簾子看著外面的月色,低喃道:「要入夏了。」
「是啊,」淳於燕將薄被掀開,蓋住她的腰身,道:「雖然入夏了,但夜裡還是很涼。」
花驚瀾握住他忙碌的手,起身偎進他懷裡,低笑道:「這樣才最暖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淳於燕的身體好像比以往更加溫暖了,就像抱著玻璃一樣舒服。
淳於燕環住她的肩膀,將她冰涼的雙手放進懷裡,暗歎了口氣,從她失去武功之後,她的手腳就冰涼異常,尤其是在夜裡。以前她有武功傍身,即便幼年帶疾也還能抵禦,現在是新傷舊病一起來,她雖然不說,但他日日睡在她枕畔,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夜夜忍痛。
可惜樓蘭爾雪尋來的珍貴藥材就像進了無底洞一樣,補不住她身體的缺憾。樓蘭爾雪方才鬆開的大部分是藥材,這樣進補也不知能撐多久。
沒一會兒她便鼻息均勻,馬車顛簸,他極力穩住身體好讓她睡的安穩,今時不同往日,雪月公子的名號要在世上消失,他們也只能偷偷摸摸出城。
城門是提前留了,他們到時喬敷和曲賢已經等候在側了。
「夫人睡下了,爺問喬大人可有話要轉托?」迎朱詢問過淳於燕才走上前去說。
喬敷將一枚金色令牌遞下,道:「此令牌為樓蘭皇室獨有,夫人可憑借此令牌在樓蘭暢通無阻,四國也竭盡禮遇。」
牡丹雍容,令牌上雕著一朵綻放開盡的牡丹,與金相配,十分奢華耀眼。
迎朱將令牌雙手奉進馬車中,又回身來轉述淳於燕的話,「爺代夫人謝過喬大人。」
「夫人,」喬敷在馬上拱手,凝色道:「此行不便相送,還請夫人保重身體,常回樓蘭。」
她說完便勒馬走至道旁,將路讓出來。
馬車吱呀而過,喬敷遠遠目送,心中對花驚瀾多了一份尊敬,失去武功放棄皇位,這絕非凡人能做到,從此,她也就知道,世上有這麼一個女子是她比不過的。
馬車出了城,沿著官道緩緩前行,「嗒嗒」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別樣清晰,穿越山林,遠處有水聲傳來,淳於燕撩開窗簾朝外看,圍獵山碎石仍新,山中縫隙裡,一條細長的瀑布涓涓不息。
花驚瀾微微張開眼睛,遠處月色朦朧,山見黑,水見白,在藍黑的天幕下兩色分明,她唇角劃出一個弧度,靜靜合上眼簾。
後方的馬車裡,雕玉撅著屁股趴在窗戶上,一邊疼一邊感歎圍獵山,不管看多少次他都覺得不可思議,能把大山劈開,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人能辦到的。
手肘一拐,碰到了懷裡硬硬的請帖,轉而一笑,他是獸族後裔,野獸都能變成人,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那請帖究竟是做什麼的?」皎月按捺不住,好奇地問道。
雕玉回過頭來,輕描淡寫地道:「有人邀請我去作客而已。」
捧著杯子卻沒有喝茶的心思,這張請帖可不是一般的請帖,這是唐門的請帖,邀請輕靈獸族襄助唐門的請帖。天水國馭獸族與獸族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雙方都在集結勢力,加上前段時間萬獸齊奔,他就更肯定這次大戰不能避免,花驚瀾武功盡失,現在去天水國,恐怕是最壞的時機。
難得見到他沉眉肅穆的樣子,皎月起了玩心,拉著他的袖子道:「是什麼人邀你去作客,竟能讓你這般愁眉苦臉?」
雕玉拂開她的手,沒好氣道:「你家小姐沒教過你男女授受不親嗎?」
「我家小姐只教過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管他是公是母,敢擋路的,打了再說!」皎月當即回道,本來是在罵雕玉男扮女裝的事,卻不知道這番話聽在他耳裡就變了味道。
是他小人了,就算花驚瀾廢了武功,恐怕也不會因為馭獸與獸兩族的事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