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驚瀾無法逃開他的眼神,她突然看不懂他了,他不會是這種人,不會是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付出性命的人,他笑起來的時候像隻狐狸,氣人的時候卻惡的像鬼,他一心一意只為他的江山打算,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淳於燕……」她喃喃喚出他的名字,想問的問題很多,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口。
其實淳於燕自己又何嘗看懂了自己,他只是聽從了自己的直覺,他正色看著她,「花驚瀾,如果我死了,幫我拿下後越國江山!」
花驚瀾更聽不懂了,替他拿下後越國江山,他在說遺言還是在講笑話?
這和她預料中的不一樣,不一樣!
心思快,手更快,花驚瀾單手將他雙手掃開,持著狂嵐劍後退三步,冷冷看著他道:「淳於燕,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對於心存愧疚?」
淳於燕嘴唇全部沒了血色,他虛弱一笑,握著手腕往前走了一步,「瀾兒,別鬧了,再差一點,狂嵐劍就完全……」
花驚瀾抬手將狂嵐劍狠狠插在石縫中,狠狠撕下自己的衣擺大步走過去,拉過他的手包住他流血的傷口,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在發抖!
迅速包好他的傷口,她連忙又推開,皺眉看著他,「淳於燕,我不會感激你。」
淳於燕搖搖頭,他不想要她的感激,「我只是想讓你欠我一個人情。」
花驚瀾神色一鬆,道:「你待在這裡,山崖上有止血草藥,我下去採。」
她剛下了山崖,淳於燕身體晃了晃,便仰頭倒了過去。
花驚瀾久久才採到足夠的止血草藥,爬上山崖的時候見淳於燕面色死白地躺在地上,渾身一顫,抑制著想衝出來的某種情緒,她慢慢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探他的鼻息。
還活著……!
連忙將草藥嚼碎了給他敷上,又餵了他兩粒丹藥,接著重新包了他的手腕,花驚瀾才舒了口氣,拍拍他蒼白的臉頰,皺了皺眉,又輕輕將他扶到自己腿上躺著,低頭凝視著他。
淳於燕啊淳於燕,其實,是你贏了我……
兩人相偎著在崖邊睡了過去,誰也沒有看到,他們身後的狂嵐劍,暗紅之芒不減……
*
花驚瀾醒的時候,淳於燕還昏睡著,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又見他臉色恢復了些,才將他放下,去樹林裡採了些野果嚼碎了口對口餵給他吃下。
等餵他吃完,花驚瀾已經累得舌頭都抽筋了,原本以為這挺簡單的,沒想到還是個技術活兒,對著一個動也不動的人,要讓他吃下東西去還真是有點難度。
伸手將他的手捧進懷裡,花驚瀾歎了口氣,心想這回這個人情是欠的有點大了,一把破劍,就能差點要了他逍遙王的命,說出去不被人追殺到天涯海角才怪。
握著他的手,又拂去他臉頰上被風吹飛的髮絲,目光複雜。
淳於燕能有多少真心她不知道,但他昨天夜裡扣住自己手腕堅持給狂嵐劍喂血的時候,她就像沒了呼吸一樣難受。
「你只是輸了一場比賽,而我卻輸了更多……」她看著他喃喃道。
手突然被人握住,淳於燕死死抓住她的手,目光別樣犀利,道:「花驚瀾,我把命給了你,你要把心交給我!」
四目相對,目光中似乎有什麼衝動而複雜的情緒在湧動,但誰也沒有說話,只聽山風從兩人之間穿過,而淳於燕的那句話彷彿也被風吹走了一樣,分不清是真的說了,還是幻聽。
花驚瀾眸色幾變,最後低聲一笑,道:「淳於燕,你的命可不值那麼多錢,何況,你也沒死。」
淳於燕坐起來,伸手抱住她,將她緊緊扣在懷裡,低聲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花驚瀾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好像有些焦躁,還有些頭皮發麻,但卻並不想推開他,可是又和抱著尉遲玥的感覺不一樣……
轉念一想,他白白流了那麼多血,就當是補償他一下吧。
等到花驚瀾背已經僵得發麻的時候,淳於燕才肯鬆開了她,卻又瞬間恢復往日輕佻的模樣,趴在她肩頭對著她耳朵吹氣,「瀾兒,我腳軟,走不了路。」
「走不了是吧,乾脆打斷了以後都不用走了。」花驚瀾板著臉,卻暗暗發笑。
拔起狂嵐劍,劍身依舊光可鑒人,不同的是劍身已經轉為了暗紅,起先還以為是血沾在了上面,可擦之不去,花驚瀾才終於醒悟過來,狂嵐劍已經吸了淳於燕的血。
淳於燕一笑,道:「血總算沒有白流。」
花驚瀾揮劍,除了顏色,並未看出與昨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狠狠皺了皺鼻子,她嘟囔道:「白給你抱了!」
「你說什麼?」淳於燕湊過來問她。
「沒事,」花驚瀾側身躲過他,將狂嵐劍收回鞘中,道:「下山吧。」
「我走不動。」淳於燕站在原地不動。
他流了這麼多血,四肢發軟是很正常的,她想了想走到他跟前蹲下,道:「上來,我背你下山。」
淳於燕頓時黑了臉,咬牙切齒道:「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背!」
花驚瀾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小爺肯背你你就該偷笑了,不想讓我背也行,爬著下山吧!」
她說完轉身就走,淳於燕低咒了一聲連忙跟上,將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冷哼道:「你扶我下山!」
花驚瀾撇撇嘴,避開他的傷口扶穩他,而淳於燕嘴角噙著笑意環住她的肩膀,相偎的兩人就這樣一步一步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