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落手之際,寒光凜冽的刀鋒直指氣焰囂張的烏雅琪琪格。
距離太過接近,森涼的刀氣割在臉上,連驕縱跋扈的烏雅也被嚇得半死。眾女婢癱軟在地上,渾身驚顫。烏雅抖索著,將臉慢慢後撤。「將……將軍……」她想稱呼他夫君,可是耶律清歌眸中熾焰盛濃的殺意令她自動改口……
斜刺裡衝過來一位黑甲副將,用手臂擋住鋒銳的刀鋒,「將軍,三思!」
「阿古拉,滾開!」若不是因為她,梅恩吉雅怎麼會傷心離開。
阿古拉沒有動,像個木偶似的立著,任刀鋒一點點割破皮甲,割破手臂,血順著戰袍淌下來,一滴一滴,最後竟連成了線……
見此狀,烏雅花容慘淡,向前一步,推開阿古拉迎向刀鋒。「將軍就那麼想讓我死!那好,今日烏雅就遂了將軍的願,任由你處置!」說罷,不顧四下裡陪嫁女婢們的哭求,閉上眼,把脖子朝刀鋒迎將上去。
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待她驚訝地睜開眼,才發現耶律清歌撤了戰刀,正面色沉沉的盯著她。
「阿古拉!」
「末將在!」將軍並未在衝動之下殺了烏雅琪琪格,阿古拉不由暗自鬆了口氣。
「你派人把烏雅琪琪格送至城西新建府宅,沒有我的允許,終生不許她踏入北地王府!」數千工匠日夜不停趕工建造好的華美府宅,是送給烏雅琪琪格的『禮物』。她執意要王妃的頭銜,他可以給她,但是,他不會和她舉行什麼婚禮儀式,更不會讓一個心如蛇蠍的毒婦入主王府。他的伴侶,只有已然遠走的心上人,北地王府的女主人,也只能是梅恩吉雅。
他對她的承諾一生不變,可惜的是,如今想要告訴她真相,卻已無從訴說。
「不……你不能那樣對我!我是皇上指婚給你的王妃,你不能對我這般無情!」怪不得喜慶的排場只到府門,新郎不迎新婦,還把她們帶到生僻的後門……他……竟然要把自己送走,要把她這個北地王妃架空拋棄……
「你不能這樣對我……」烏雅衝上前想要拉著耶律清歌理論,可是阿古拉這次卻不幫她了。鐵塔般彪悍的身形橫擋在他們之間。「請王妃隨末將去府宅!」
「我不去——我是王妃,我是北地王妃!」她狀如瘋婦般揪扯著阿古拉的黑甲,卻始終敵不過阿古拉的力氣被拖向門檻。「索恆,你帶上小隊人,護送王妃過府!」下屬領命,立刻半拉半攙扶著地上的女婢,連帶著哭鬧撒潑的烏雅王妃一起,送出王府。
院子裡重新安靜下來。
阿古拉穩穩心神,鼓足勇氣對耶律清歌稟道:「將軍,梅恩姑娘……姑娘……她……」
「她什麼?!」耶律清歌濃眉緊蹙,心臟驟然緊縮……
阿古拉心一橫,早死早了。「梅恩姑娘從郭勒峰頂乘飛翔器過江了!」自從死牢被劫,全城戒嚴,不僅是出入口,連草原邊塞也加強了巡邏。適才有軍士快馬回來報,講月上中天之際,看到郭勒峰頂有七八個傘器越過春江飛向江宋國去了。
阿古拉心懷忐忑,以為要遭來一番責罰,可是等了許久,卻等來了將軍長長的歎息之聲……
「阿古拉,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將軍。」阿古拉不忍將軍自苦,勸慰道:「您為人臣,不能抗旨,只能用下下策來隱瞞婚事。梅恩姑娘日後若知將軍的苦心,定會原諒您的。」
耶律清歌苦笑道:「原諒?她若對我還有一絲諒解的心,就不會來王府求證了!」梅恩吉雅向『雷神』告別,也是向他告別。
「那末將即刻帶人去江宋之地追回梅恩姑娘!」阿古拉請命道。
耶律清歌搖搖頭,「不……我要親自去把梅恩找回來!」不僅僅是找回她的人,他要的,還有那顆被自己傷害得支離破碎的心。
阿古拉足足愣了數秒,才頓步追向前方的背影。「末將隨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把山河齋裡被我佈陣困住的巴特爾帶來,讓他隨我一起去江宋!」知曉將軍另娶他人的老僕巴特爾有心救梅恩出死牢,可是臨走前卻還惦記著昔日裡贈送給他的羊皮寶藏。巴特爾想拿回寶物救了梅恩遠走高飛,可是沒想到耶律清歌早有預料,竟在山河齋設伏困住了巴特爾……
「是!」阿古拉領命而去,耶律清歌一路走進馬廄,打開圍欄。
雷神看到他,黑黑的眼睛裡露出一抹傷感。它默默地走向耶律清歌,用嘴咬著他的戰袍,把他帶向馬廄的一處角落。
這是用來盛放草料的木案,木案旁邊,有一處非常平滑的泥地。雷神用嘴拱著他向前,暗示此間有什麼東西。
黑眸閃閃如星,他拿起油燈,俯身蹲下。
泥地上,清晰地印畫著一行行雜亂的字體。
他竟一個字都不認得,只覺得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漸漸窒息著他的咽喉,鼻端有什麼東西堵住,他用手輕輕拂去被草料屑掩蓋住的最後一行字跡……
幸好,這最後一行字是閔遼的字體……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耶律清歌,從此後天涯陌路,各自珍重!珍重——
最後一筆卻像是有萬般糾結,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漸漸消失……
心,驀然間,襲來陣陣難抑的疼痛……
「啊——啊——」他扔下油燈,仰天長嘯而起,躍馬而上。雷神奮蹄急嘶,踏破夜的寂靜,疾奔出府……
梅恩……
我來尋你了……
求你,一定要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