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去,滾滾逝水。
丟進去一抹白絹,頓時被湍急的江水帶走。
巴特爾勸說梅良辰:「回吧,梅恩!大將軍已經開始退兵了,你若被大總管發現不在王府,定會再度惹怒將軍的。」雖然事先蘇谷娜已經被梅良辰收服,幫著她隱瞞夜不歸宿的事實,可是,若她現在還不出現在王府,恐怕拉蘇榮會把山河齋的門拆了探看究竟。
「巴特爾,我是害怕霍家軍出爾反爾,坑殺阿古拉怎麼辦?」她忽然很後悔自己臨走前把兵符還給右路副將的舉動。她該等著耶律清歌下達退兵指令之後,親眼看著阿古拉撤到安全的地界後再回返北地。
巴特爾聽後詭異地笑笑,從懷裡掏出一個形似兵符的物件道:「喏,梅恩,你看這是什麼?」
梅良辰一看之下,大驚失色道:「怎麼兵符還在你手裡,巴特爾,你沒有還給副將嗎?」
「還了!我放在霍將軍的枕下了,誰也不知道。這個兵符嘛,是假的,是我用木頭染色做的,留到現在是為了迷惑那幫愚忠的將領!」巴特爾抬頭望望天色道:「阿古拉大人此刻也應見到大將軍了。」
阿古拉沒事就好。
梅良辰大大的鬆了口氣,對巴特爾說:「我想睡覺……巴特爾,我一定要回去睡它個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
自然是睡不到的。
因為據說脾氣暴躁的將軍,只待她睡到子夜,便從被窩裡把她揪出來了。
一時間,時光顛倒,天昏地暗,她瞪著無辜又委屈的眼睛,呆呆地望著面色鐵青的耶律大將軍。
「信是你寫的?!計策是你出的?霍中廷也是你放走的?」看到衣衫不整的她蹭著雪白的腳趾垂下頭,大將軍的眼珠子幾乎當場爆裂。
「好哇……我耶律清歌的女人,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哪怕是要了性命,你也要護著那個霍中廷,是嗎?」他惱懷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向外噴薄著怒火……
該死的女人!
她不懂得什麼叫從一而終嗎,不懂得他才是她唯一的男人嗎?
霍中廷。
他咬牙切齒地捏緊她削薄的肩膀,痛得她小臉登時擠作一團。
梅恩吉雅,你的小聰明都用來幫著敵人坑害他了,梅恩吉雅……梅恩吉雅,你的心,到底為誰在跳動!為誰動了情!
一番內心痛苦激烈的交戰之後,他還是下定決心懲罰她向幾十萬鐵騎大軍交待。「來人——」
寢房的門被人推開,阿古拉和牧仁走了進來。「將軍……」
「把梅恩吉雅押進死牢,擇日問斬!」這才是戰神般凶悍冷酷的將軍應有的鐵血無情。
阿古拉單膝跪地請求:「將軍,梅恩雖有錯,可罪不至死,還請將軍開恩,饒了她這一次!」
牧仁也跪下:「死牢陰澀晦暗,姑娘大病初癒,去了無疑是送死。將軍……」
「都閉嘴!」耶律清歌看也不看她,重又下了道指令,命院外軍士把梅良辰押送死牢後,拂袖而出。
阿古拉和牧仁互望一眼,均露出不忍之色。「梅恩姑娘,你別怪將軍……這次,你著實做得太過分了。」
梅良辰的視線一直凝結在那道魁偉的背影上。她沒有求饒,因為料定了自己無論再說什麼都是枉然。
死牢。
一個曾在考古現場見到過的陰森恐怖的地方,她,竟然,要被最心愛的男人送進去了。
蘇谷娜跪著過來,哭泣道:「大人……大人……奴婢願意去死牢陪姑娘!」
「說什麼傻話!」梅良辰退後幾步,伸手向執行的軍士道:「綁上吧,帶我去死牢!」
蘇谷娜撲前抱著她的腿,「蘇谷娜在世上無依無靠,侍奉姑娘之後,才有了最親的親人,姑娘別不要我,蘇谷娜什麼苦都願意吃。」她又轉身向阿古拉叩頭哀懇道:「阿古拉大人,我隱瞞姑娘不在山河齋,也該受死,大人把我也關進死牢吧,蘇谷娜願意和姑娘一起死。」
梅良辰瞪著阿古拉道:「你敢答應,我就真死在裡面!」
阿古拉面色難看,和牧仁交換了眼神,半響才說:「行了,蘇谷娜願意去就讓她去,姑娘放心,末將會盡力勸說將軍改變心意。」之前,是他的狹隘誤會梅良辰了。他萬萬沒想到,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憑著一己之力,勸說霍中廷改變心意,放了二十萬大軍一條活路,簡直造就了洪武大陸開天闢地以來的神話。
梅良辰虎著臉,一言不發朝外走,軍士緊隨而上。
蘇谷娜在身後叫:「姑娘,外袍!」即將被押進死牢的女人僅著中衣,光著腳立在院中,頭也不回的朝身後狂吼:「不穿了!」
「姑娘……」蘇谷娜拿了件青布棉袍,追將上去。
拉蘇榮老臉驚詫地踏進門來,見到這陣勢,不由得急問道:「大人……出什麼事了!我看梅恩姑娘氣色不對啊!還有那些軍士,怎麼個個苦著臉!」
阿古拉沉著臉拂袖而去,牧仁撓撓頭,答非所問道:「老管家,你該去找白音給大將軍換藥了!」說罷,也跟了去。
頃刻間,原本熱熱鬧鬧的山河齋變成一座空宅。拉蘇榮摸摸額頭,深深地歎息道:「老了,我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