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夜霧掩蓋起來的春江兩岸,暫時被寧靜所替代。
阿古拉率領的閔遼鐵騎,傾盡精銳之力,可還是未能攻破河西岸的橋頭堡。他派去的探子,卻探回了霍家軍求得高人相助的消息。此高人隱身在橋頭堡內,連面也未曾露過,可是他卻指揮著江宋霍家軍打退了鐵騎軍的一次次進攻。
尤其令他感到驚異的是,對方並無意與他相抗衡,每次取得先機,就主動放棄進攻,退守戰車連陣之後防備為主。
這是什麼指揮形式?
他著實搞不明白。
霍家軍。
梅良辰在地圖的標識下,用炭筆在距離橋頭堡東南方向的山谷重重畫上一個圈。「大人,此處就是霍家軍扭轉被動戰局之地。」
陋室中幾盞油燈匯聚在一起,照亮了懸掛在牆上的地形圖。
「鷹嘴坳!」有將領失聲叫道。
「正是。」梅良辰神色篤定道:「鷹嘴坳三面環山,僅餘一處狹窄山谷通行,如果我們把閔遼主力引到此處困住,想必展青大人就可放開手腳,打退剩下的兩路敵軍。三十萬霍家軍精銳對戰二十萬閔遼鐵騎軍,勝算總歸要大許多。最差,展青大人也可在迎敵之餘派出人手增援鷹嘴坳,救霍將軍於危難,退守涼州。」
右路副將佩服梅良辰計策精妙之餘,卻憂心道:「那我們要如何引得敵軍去鷹嘴坳呢?」敵軍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突破霍家軍的防線與敵軍鐵騎中路軍會合,打敗展青大將率領的霍家軍主力,一舉攻下涼州。
梅良辰晶亮的眸光掃視過陋室中的每一個將領,她的身上帶著種穩定人心的力量。
她指著地形圖上的橋頭堡,說道:「敵軍能用詐術配合天時地利攻我不備。那霍家軍也可回以顏色,使用迂迴戰術,假裝中其圍城必闕之計,從缺口逃遁,但是精銳之師卻迂迴到敵軍的後方,迴避敵軍之大部隊,打擊其脆弱卻致命的後方,趕著敵軍不得不去鷹嘴坳。」
右路副將愣了足足有五秒,才猛然拍向大腿,讚道:「妙啊!妙!」
「計策行不行,需要大人調兵佈陣才是關鍵。另外,小人還有一事相求!」梅良辰神色誠懇。
「不敢!不敢!末將現在聽令於您,只要您下令,末將一定照做!」右路副將現在是真心佩服梅良辰了。
梅良辰拱手正色道:「小人希望大人在鷹嘴坳圍困敵軍的時候,不要坑殺閔遼鐵騎!」
副將還未說話,一旁的眾將卻不滿地吼道:「不行!他們殺我七萬霍家軍時,有沒有想過陣亡將士的英靈要如何安撫!」
梅良辰面色漸變,指尖微微顫抖,摸向懷中冰冷的兵符。
「小人擁有霍將軍的兵符便可以下達軍令。眾大人若有不服,日後可找大將軍評理!」
右路副將擋住眾將的聒噪怨懣,思忖後說道:「末將願意聽命!你們,也給我聽好了,如果不按軍令行事,我有權先斬後奏!」
眾將領無人再敢囉嗦,個個垂首應道:「屬下遵命!」
這邊,阿古拉卻從探子口中得知令他震驚憤怒的消息。
探子回報,敵軍橋頭堡中送信獻計之人,正是將軍大人寵愛的梅恩吉雅。探子講,內應在霍家軍營地見到了假扮成霍家軍軍士的巴特爾,起初不敢相信,後來跟蹤後,才發現他竟以普通軍士的身份任意出入指揮室,就猜到那位久不露面的高人是誰了。
「報——」報信官在帳外急報。
「進來!」
「回稟右將軍,先鋒軍發現大量敵軍正沿著我們留下的豁口撤退。」
阿古拉騰一下從案牘後立起,他匆匆走向帳外,凝視著澗河上騰起的濃霧和西岸邊猶如火龍般的火把,不禁疾步衝向高台,吹響了集合的號角。
阿古拉沉臉走回營帳,伏案疾書,後把一封書信交予副將。「你,速速派人去得勝關向大將軍報信!」
「是!」
鳥兒無聲,群山沉寂的江宋大地。漫漫長夜中朔風淅淅,陰魂凝結霧氣不散,月色慘淡,映照著樹木上的白霜,倍覺淒涼。
鷹嘴坳。
濃霧似乎比進山之前來得更深更重了。阿古拉頓住鐵蹄,凌厲的視線掃視過四周,對身旁的副將道:「大軍稍停,讓先鋒軍仔細探路後再進山谷。」原本是他率領的鐵騎大軍贏得優勢,可中計遁逃的霍家軍卻分出兵力從後方攻打兵營,著實令他措手不及。當時呼聲震天,濃霧蔽月,漫山遍野似乎都是霍家軍的人,匆忙之中,阿古拉只能帶著鐵騎大軍跟著潰逃的霍家軍來到此處詭譎的山谷……
稍停之後,先鋒軍並沒有帶回來壞消息。阿古拉揚手,示意大軍繼續開拔,浩浩蕩蕩的鐵騎軍分小股,列隊從僅容一輛馬車通過的古道上通過。
雖然戰爭的敏銳,讓阿古拉生出不好的預感。可是鷹嘴坳之外,即是一馬平川的春江平原。他前可攻,後可截斷涼州城的後路,誘人的戰機稍縱即逝,最終,阿古拉對鐵騎大軍戰鬥力的自信使他決定冒險進入山谷。
鷹嘴坳和普通的環山山谷不大一樣,穿山的古道,比尋常山谷來得更長。當阿古拉殿後出現在陰風陣陣的山林時,突然,鷹嘴坳上方的山頭卻忽然燃起狼煙……
「不好!中埋伏了!」阿古拉的心急速下墜,漫山遍野透著寒光的箭鏃,令他的後背登時爬滿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