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叫她也去?
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把自己當成北地王府的女主人來看待了。可……可。這可是神聖的家族祭祀,她一介身份卑微之人,還穿著男裝,如何登得上這樣的位置……
天吶,天吶……
梅良辰只感覺到耳朵轟響,腦中白花花一片,眼前閃現的全都是賓客震驚訝然的臉。她快不能呼吸了,若不是蘇谷娜一直在不停地提醒她,快去!快去!她一定又覺得自己掉入夢境裡去了……
這時。
她在西面賓客積聚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張蒼白如雪的面龐,那雙曾經美麗溫柔的眼睛裡,此刻卻盛滿了深深的哀傷和絕望……
薩日朗蘇琴,你也耐不住煎熬來看他了,是嗎?
「梅恩,你在想什麼呢!」對她,耶律清歌的耐性總是吝嗇得可憐。他大步過來扯著她的手,不問詢她願不願意就把她牽到了供著祖宗牌位的供桌前。
拉蘇榮倒沒多驚訝,他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地盯著手中的宣紙念道:「子孫親眷叩拜先祖——」
她還在發愣恍然,卻被他大掌一壓,跟著他一起跪倒在地。
「一叩首,拜天神爺。求天神爺保佑耶律家族洪福齊天,永世平安!」梅良辰眼一閉,既然都這樣了,她還祈望著什麼浪漫求婚儀式呢?
唉……
心總有不甘。
拉蘇榮繼續:「二叩首,拜祖宗。求祖宗保佑耶律家族平豐衣足食,子孫綿延!」
「三叩首,拜馬神。求馬神護佑我之閔遼國強大昌盛,千秋萬代,生生不息!」
三個結結實實的響頭磕得梅良辰兩眼直犯暈,耶律清歌看起來高興了許多,他把她扶起來,安置在一旁,然後順著拉蘇榮的安排,把供物放在神桿的斗內,把豬喉骨貫於桿子尖,重新栽立在神殿外供奉天神。而後耶律清歌對天潑灑祭祀的美酒,把牲血分與在場的人同飲,祭祀典禮便基本完成了。
典儀的最後一項,是巫師祈福的歌舞。
賓客只需坐於原位觀看,待歌舞完畢,方可離開。
當琳琅飄渺的樂音在神殿響起的時候,耶律清歌主動走向梅良辰的身側,握著她的手坐於主位之上。
「你從未見識過吧,今日,可飽眼福!」他的一抹微笑,熨帖著她的心,感覺暖烘烘的。形式古怪的歌舞,吸引不了她的興趣,反而是他,更多的被自己關注……
巫師們還是初見時的裝扮,不過長老卻穿上了鑲有精美圖騰飾物的鮮艷袍服。
西面牆上的神架鎏金紅漆,架頭雕刻一對金龍頭,其上懸掛一塊鑲紅片金黃緞神幔,兩端掛淨紙錢,幔子內掛神像,只見長老口中唸唸有詞,每次祭到哪位神時,就將哪位神的畫像請出,掛在幔子內,在請出的神像前一一誦唱舞蹈……
長老祈福的舞姿看起來既神秘又古老,漸漸的,她的注意力從耶律清歌的身上轉移到了場地裡不斷變幻隊形的巫師們身上……
場地中央有一張張錫紅漆大桌,以黑爺之肉放置在銀裹木槽盆內,豬首朝上,從頭頂向下插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尖刀。
隨著長老一聲呼喝。
場上的巫師們忽然抽出了舞具用的神刀,舞將起來。神刀上綴鐵環,舞動時嘩嘩作響,與鼓聲、板聲、腰鈴聲相和,悅耳動聽。
不知為何,梅良辰卻驀然感覺一陣心慌窒悶……
身披黑衣的巫師們上下抖動神刀,隨著鼓點進退有餘,時而單手舞,時而雙手舞,翻手跳躍,上下左右揮舞,刀光閃爍,越舞越快,越舞越令人窒息。
「噌——」只見一道耀目的光芒,帶著呼嘯的龍吟,直刺入場中白得刺目的刀光裡。
「光——嚓——」那片洗練般的白光中赫然飛躍起一道黑色如鬼魅般的影子,向房梁逃遁。
「唰——唰——」鐵騎軍將領齊齊拔刀,神殿之中,驟然騰起殺氣。
在那抹黑影衝上房梁之際,耶律清歌卻似比他更快,飛身躍起,截住那人的腳步。「你跑不了了,察哈爾!」
梅良辰大驚,察哈爾?!
是他嗎?
他竟扮作巫師了!
房樑上傳來熟悉到骨子裡的嘶嘎笑聲,「大將軍果然睿智過人!」
「納命來!」耶律清歌猶如被激怒的戰神,寶刀挾帶著勢如千鈞之力,朝察哈爾當頭直劈!。
只聽見「嗤」地一聲,察哈爾被凜冽的刀氣所傷,身上的黑袍被劃開一道口子。察哈爾神色身上有傷,不敢戀戰,他且戰且退,一邊避開鐵騎軍的暗箭,一邊用詭異的身形慢慢退向神殿的出口。
耶律清歌緊隨其後,寶刀攻勢愈發凌厲剛猛,帶起祭祀用的彩色棉繩,白光閃過,神殿裡飄落漫天細碎的彩虹雨……
「呀,他怎麼是姑娘相救的巫師!」蘇谷娜和梅良辰被將領們護衛著呆在一角,眼力極好的蘇谷娜先看到了被削掉黑帽的面孔……
梅良辰一陣愕然,細看之下,果然是之前自己想要救下的那名面目僵硬的巫師……
思忖之下不由得暗暗心驚。
察哈爾定是苦心謀劃了很久才易容跟著巫師長老混進王府的。他的目的是帶回自己向賀蘭國王交差。陋巷之中,他曾有過很好的下手機會,可老天爺總是偏幫著她和耶律清歌,察哈爾不禁損兵折將,還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