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山河齋的寢房,也落了燈。
「梅恩……」待懷中的女人在他的撫慰下吐出綿長的氣息,酣然入睡,耶律清歌卻輕手輕腳的起來,著衣走出了寢房。
月華皎皎的庭院內,垂手立著一位佝僂的老者。
是巴特爾。
他追擊察哈爾到王府後門便再也找尋不見,不禁懷疑他潛進了王府。想到梅恩仍然身處在危險之中,他只好冒死深夜求見。
耶律清歌抬手阻住他,率先走出了山河齋。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風景幽深秀麗的後園,觀瀾亭內,耶律清歌端坐於漢白玉石凳之上,神情端嚴地睥睨著對面的老者。
「噗通——」只聽一聲悶響,巴特爾直直地朝著耶律清歌跪倒下去。
「將軍大人,求您護佑梅恩一世平安!」他叩頭不起……
耶律清歌長久沉默之後,斂起漆黑如墨的濃眉,說道:「起來吧。」
巴特爾也不虛禮,起身立於一旁,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什遞於耶律清歌。「將軍請過目。」
一張污損破舊的羊皮紙,上面畫滿了像是文字之類的符號。他從未見過,不由得蹙眉問道:「這是何物?」
巴特爾神情複雜地回答:「它就是賀蘭大妃伊莉索婭留給星辰公主的寶物!」
「星辰公主。」耶律清歌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陌生的名諱。早在白音懷疑梅恩就是賀蘭國失蹤的星辰公主之前,他就從叔皇耶律銘功的口中聽到過有關星辰公主的傳說。
洪武大陸,改變三分天下之勢的星辰之女。掌握著君王的命格,誰擁有了她,就等於擁有了統一天下的福運!
叔皇也是無意中得到這個秘密,且只對他一人談起過。叔皇說,當年,賀蘭國王得到解開秘傳寶物之謎的有緣人星辰公主後,害怕強大的閔遼國和江宋國得知此事挑起禍端,不僅殺了大妃伊莉索婭滅口,還讓國師造謠說公主是災星,且要把她幽禁在深宮,待到成人後解開寶物之謎,以實現賀蘭國一統天下的宏圖偉業。
令賀蘭王沒想到的是,大妃伊莉索婭自殺之前卻把童稚的公主交予貼身護衛帶出深宮,至此,再無人見到過星辰公主。而始作俑者賀蘭王卻在之後受到天譴,身染惡疾,不治而亡。殯天之際,由於膝下無子無女,皇位旁落支系王子甘珠拓磊的手中。
叔皇曾數次派人尋找星辰公主的下落,可都一無所獲。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就隱藏在北地城的鐵騎軍營裡,做了名身份卑微的小馬倌!
巴特爾思忖了下,說道:「是的,將軍大人,梅恩吉雅就是賀蘭王司音干布在世上留下的唯一皇嗣,星辰公主,梅良辰。」
「梅良辰……」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呢!
耶律清歌問道:「為何梅恩不用賀蘭皇族的名諱?」
提起曾經逝去的往事,巴特爾的老眼裡藏著明顯的憂傷,他歎息道:「大妃伊莉索婭原本是江宋國的公主,王不喜她的梅姓,所以為她改了名字。可是大妃對生下便有異香的公主疼愛有加,私下裡為公主取了梅良辰的母名。王不喜歡,親自賜名為奧敦奇木格,卻順了大妃的意願封為星辰公主。」
奧敦奇木格,美麗的星辰。
耶律清歌細思之下,恍悟之前解不開的癥結。
怪不得梅恩會擁有江宋國皇宮內的聖藥,怪不得她面目清秀,身有異香,完全不像是肢體強健隆鼻高目的賀蘭國人。
原來,她承襲了賀蘭大妃的一切……
巴特爾盯著耶律清歌手中的羊皮紙說道:「大妃臨終前曾嚴令我不准在公主成年之前告訴她身世的秘密,她怕公主太小承受不了打擊。這卷羊皮紙,是大妃從王的身邊偷來的,她講這是公主日後保命的聖物,命我把它當做生命一樣守護。如今,公主幸運,找到了將軍大人做為一生的依靠,巴特爾心甘情願把寶物交予大人!希望將軍能用它護佑公主一世平安!」
耶律清歌盯著一字不懂的破舊羊皮卷,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不怕我拿著它做出悖離梅恩母妃意願的惡事?」
巴特爾眨動下昏黃的老眼,篤定道:「將軍不會那麼做的。」
「噢?你為何如此肯定?」耶律清歌來了興致,反問道。
巴特爾露出被煙絲熏得暗黃的牙齒,笑道:「這世上除了巴特爾,唯有將軍大人肯為了梅恩捨上性命了!將軍和巴特爾都是以梅恩為先,老馬倌即便是老眼昏花,也不會瞧錯的!」
「哈哈哈……」耶律清歌大笑讚許道:「巴特爾說的不錯!」
巴特爾跟著笑了陣子,忽然擰著眉頭說道:「將軍,察哈爾看情形是潛進了王府,今夜,我想留下來,繼續尋找他的下落!」察哈爾一日不除,威脅就仍然存在,他可不能讓梅恩繼續涉險。
耶律清歌深冷的眸光覷向幽靜的王府,冷笑道:「哪怕是只蒼蠅,我也要把它親手捏死!」
「那巴特爾去了!」
「且慢!」神情冷峻的耶律清歌叫住巴特兒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永遠也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此事!包括梅恩!」
「梅恩也不告訴?」巴特爾不大明白耶律清歌的用意。
耶律清歌目光堅定地頷首道:「就讓她單純快樂的生活吧,所有的麻煩由我一人來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