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驛館北漠軒的廳堂之內,也傳來了陣陣瓷器碎裂的爆響。面如冷煞般陰厲瘆人的耶律隆昌瞪著血紅的雙目,卡住近侍堪達的脖子。
「堪達,你再說一遍!」
「殿下……殿……輕一點……輕……」堪達被勒得直翻白眼,呼吸急促,卻不敢蹬踏到狂怒中的耶律隆昌。
他稍稍放鬆了幾根手指。「講,再講一遍!」
「皇后娘娘傳來口諭,稱皇上昨夜於病情危重之時召見了大皇子殿下,還派出了近身侍衛齊格都秘傳聖旨給北地王。皇后娘娘恐繼位大事有變,讓殿下您不要猶豫,必須要出手了……啊……殿……下……咳咳……」堪達被巨力甩到一邊,撞翻了香爐,裊裊的青煙登時變成陣陣刺鼻的濃霧瀰漫在北漠軒裡……
「傳話之人呢?!」耶律隆昌的聲音頃刻間變得沙啞暗沉……
「死……死了……咳咳……殿下,他服了毒……」皇后怕有後患,所以一早便給傳話的近侍餵了毒。近侍以為能見到二皇子親自口述,沒想到,耶律隆昌半夜卻不在北漠軒,無奈之中,只好把原話傳給了二皇子的親信堪達。
耶律隆昌陰鬱的眼睛裡,漸漸逸出沉沉的血腥……他沉喝道:「堪達。」
「殿下……」堪達忍痛爬起來,跪倒在他面前。
「此次冬獵之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如有閃失,你的下場,就如同這玉杯!」耶律隆昌手腕緊縮,桄榔一聲爆裂的脆響,他手中價值連城的貢玉杯被硬生生捏得粉碎……
朔風低回的草原,漸漸被烏雲籠罩起來……
翌日清晨。司馬營。
巴特爾把嶄新的棉布袍放在梅良辰的床鋪前,憨憨地笑了,這丫頭,一點也不打扮自己。除了身上的灰袍子,連件像樣的冬裝都沒有。昨夜,草原忽降大雪,她一大早去鍘馬草,想必,凍得受不住了。
正想著,外間傳來馬竿的叫聲:「梅恩……梅恩!」
巴特爾應著出來,問道:「叫啥!」
馬竿擼著栗色馬的馬鬃說道:「有肉吃的好差事!」
「嗤……想肉想瘋了吧。」
「哈哈……那可不!今天上面下了命令,要我帶個人去北地城的驛館送馬去,晌午留在那兒,管飯!」馬竿興奮地強調:「老匹夫,知道那是哪兒嗎?驛館!是貴人皇族呆的地方!還能沒肉吃!」他擦了擦凍出來的鼻涕,隨便在布袍上蹭了蹭。
巴特爾嫌棄地瞥他眼,說道:「那你問問梅恩,跟不跟你去吧。」
梅良辰自是拗不過纏人的馬竿,她鍘好馬草,連手都沒顧上洗,便跟著他領著幾十匹馬出發去北地城了。
天陰刺刺的,刮著旋風,雪粒子打在臉上疼得像是刀剮。她皺著眉,埋怨馬竿:「我寧可在司馬營吃冷饅頭,也不想去吃什麼肉!凍死我了!」她吸著涼氣,雙手緊緊鑽入胯下的馬鬃裡取暖。
馬竿訕訕笑著道:「快到了,快到了!等送了馬,吃了肉,哥哥再請你去城內的老羊肉館喝湯怎麼樣!」
梅良辰想了想,覺得賺到了,才點點頭說道:「你說的啊,可不許耍賴!」
馬竿嘿嘿樂著,從內兜裡掏出了一把銀錢,笑吟吟地說道:「看到沒,哥哥有錢,這個月的軍餉足足比上月多了幾百錢呢!」他美滋滋的。
梅良辰露出驚訝的神色,很快她又衝著空蕩蕩的草場笑了笑道:「是嗎?我的軍餉都給巴特爾老伯了,不知道居然漲了銀錢。」
馬竿撓撓頭,說道:「你說是不是有天神聽著我們說話啊,我們想什麼就有什麼呢……」
「哈哈哈……給你錢就拿著,管那麼多幹啥!」她揚起馬鞭,朝母馬的屁股上輕輕揮下,「噠噠噠……」轉瞬間,把領著馬群的馬竿給撩後面去了……
北地城驛館。
堪比王府的平頂長方馬廄,已經有二十餘匹品種優良的戰馬在裡面擠著吃食了。馬竿陪著笑臉,向身著錦袍的侍衛,細心介紹著領來的馬匹。「大人,這是鐵騎軍最好的軍馬了。你看,它們個個背平臀圓,毛色發亮,步幅均等,跑動起來更是迅捷平穩,是好馬啊!」
「嗯。」錦衣侍衛顯然是養馬的行家,他推開馬竿,斥道:「你去那邊等著吧,待我挑完,你再把剩下的軍馬牽回去。」
「大人,為啥子一下子要這麼多馬啊。」馬竿一邊幫他繫著馬韁,一邊好奇地問道。
錦衣侍衛不屑地覷他一眼,冷冷地說道:「沒聽說明日冬獵之事嗎?這是二皇子殿下要的馬,自然是要軍馬場裡最好的!」
馬竿聞聲眼睛一亮,「冬獵!是不是像部落裡圍獵悍熊一樣?」他幼年時,曾在家鄉部落的領地感受過圍獵冬熊的火辣刺激,至今,他也忘不了那種熱血沸騰,呼天震地的宏大場面。
「嗤……那算什麼!殿下要去的地方,可是白興圖大山!」錦衣侍衛話一出口,便覺不妥。他神色一變,推開馬竿道:「不該打聽的別胡問,去去去……那邊等著去!」
「是,大人……您儘管挑,不用著急,我們不趕著回去!」馬竿搓著手,一路嘟囔著走到遮蔽風雪的屋簷下,碰了碰倚在牆上昏昏欲睡的梅良辰。
「噯……醒醒,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