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的夜裡,一條孤影站在一間殘破的木屋前,月光拉長了她的影子。與木屋比鄰的是一間間同樣破舊的木屋,說是木屋事實上更像一塊塊木板拼湊出來的空間,看起來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寂靜的夜裡時不時的傳來一聲聲咳嗽,這是貧民窟裡最常聽見的,住在這裡的人們生活都十分困難哪得還顧得上看病啊?生病了就只能自己受著。耳邊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清晰灌耳,深深的敲打在凌藍的心板上。
輕輕的推開隨時可能報廢的木門,沒有燭火的屋子裡清楚的看到屋頂上閃亮的點點光暈,即使現在臨近了夏天,屋子裡還是有些潮濕。
「藍兒回來了。」屋頂閃亮的光暈不足以照亮小木屋,一個很朦朧的身影從床板上坐了起來,蒼老的聲音飽含風霜。
凌藍飛快的坐到床前扶著婆婆坐起,小心的把屋子裡唯一一條還很暖和的被子把老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夜裡涼,婆婆身體要緊。」即便屋子裡漆黑一片,凌藍也能清楚得找到婆婆的位置,木屋雖然殘破,畢竟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若不是婆婆收養了她,也許她已不在這世上,也許她是又一個珊瑚姐……
「婆婆,睡不著嗎?有哪裡不舒服嗎?」凌藍坐在一邊靠著婆婆輕聲問道。
「傻丫頭,婆婆好著呢,人老了睡眠也會跟著減少,別瞎擔心!」也許再不久她就會一睡不醒了,老人伸出手輕輕的撫著凌藍的長髮,凌藍是個好姑娘,是她連累她了。當初撿回凌藍的時候,周圍的人都一致反對,認為多一個小女孩是拖累,卻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她才是被照顧得最多的那個人。
從小就懂事貼心的女孩怎麼會是拖累呢?是她拖累了她才對,老人想過一死了之,讓貼心的孩子活得輕鬆點,可她又捨不得,捨不得離開這個善良美麗的女孩,老人一心想看著女孩長大,女孩找到自己的歸屬,女孩能幸福。
一間殘破的屋子裡,倆個貼近的人彼此的心都只有對方,屋子裡似乎變得溫暖了,凌藍靠著婆婆,婆婆撫著她,彼此依偎彼此取暖。
「婆婆,我可能會出去一些日子,家裡剩餘的銀錢我放在了你的針線籃裡。我會找人照顧你的,一有時間就會回來看你的。」凌藍緩緩的說著,十分無奈十分不捨,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的招了。情夢閣怕是不能再去了,那男子是她惹不起的人,追究起來連珊瑚姐她們也脫不了干係,但願不要連累珊瑚、如月姐才好啊!
老人有片刻的詫異,很快,「去吧!別擔心婆婆,婆婆還能自己照顧自己。」老人沒有問她的去處,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想讓她無後顧之憂,做什麼去哪裡都由她自己決定,哪怕是她決定不再回來了。若真有那麼一天,老人反倒放心了,會一直為她祈禱,祈禱她平安幸福。
可是,老人知道,知道那一天根本不會來。
「婆婆,很晚了,睡吧!」凌藍的聲音有些哽咽,照顧老人躺下,掀開被子的一角,順勢躺在了床板的邊緣。嗅著被子上的熟悉味道,淚無聲滑落,這是她記憶以來第一次要與婆婆的分開。這一去不知要隔多久才能再見面,婆婆的身體變壞了怎麼辦,婆婆的眼睛不好傷著了又有誰來照顧她?心裡放不下,淚水止不住。
老人的呼吸漸漸均勻,翻了個身,背朝著凌藍,面朝牆,似睡著了。只是,眼角有痕跡滑過。
夜似乎很漫長,又似乎轉眼間。不論是漫長還是短暫,夜終究是夜,黑夜了白天,世間永恆不變的定律。
清晨一道道的曙光從東方升起,劃破了屬於夜的長空。街上的行人逐漸遞增,也漸漸開始熱鬧起來,街邊的小攤小販更是忙碌起來。
相反,喧囂的情夢閣沉靜了。閣前燈火熄滅,門前空無一人,屬於它的時間沉默了。但,這種沉默並沒有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