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自來的袁飄飄雖沒有雅麗聒噪,但就是因為是個言語不多的人,所以和楓紅鸞聊了會兒,氣氛便有些冷場。
在六兒來報王爺和大學士談好事情的消息後,袁飄飄也自然而然的告辭離開。
袁飄飄走後不久,泓炎回來了,面色稍顯疲憊。
楓紅鸞忙讓六兒重新準備了晚膳,上前貼心的替泓炎揉捏肩膀。
「怎麼了?」
「出了點事。」
泓炎扶著額頭。
很難見到泓炎露出這樣倦怠的表情的,楓紅鸞眉心一緊。
「什麼事?」
「皇兄可能被人盯上了,讓我等速派人暗中去支援。」
「什麼?」
楓紅鸞眉心微微一緊。
這次皇上微服私訪甚是隱秘,除卻朝中幾個大臣幾乎無人知道,而且就算是有人得知了消息要在宮外對皇上動手,皇上身邊高手如雲,也不是那麼容易得手的。
皇上可是連一等御前帶刀侍衛也帶在身邊,聽說那兩個人的武功高深不可測,十米之內無人能夠靠近。
有這樣兩個人在,皇上居然還會陷入困境。
不過當下,護駕要緊,難怪泓炎要和內閣大學士商量這麼久,事關重大,鉅細靡漏都要把關好。
「紅鸞,抱歉,明天可能不能陪你去爬山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只有我喬裝打扮只身前往護駕,你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如果要去爬山看日出,讓六兒陪著你,知道嗎?」
「就你一個人?」
楓紅鸞顯然放心不下。
泓炎安慰對她一笑:「放心,大學士隨後會安排高手前來相助,我答應你,我不會讓自己出任何事情。」
雖然他這樣保證,可是那盯上了皇上的人必定非同小可,楓紅鸞免不了還是擔心不已。
「不然我同你一起前往。」
有個萬一,她還有一招玉石俱焚,就算不能自救,她也要和泓炎患難與共。
泓炎臉色嚴肅起來:「聽話,在這裡等我,我半夜就啟程,記得前往不要和六兒分開。」
楓紅鸞沉默半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因為她知道,如果對反果真是棘手的對手,她的相隨,只會給泓炎增加負擔和顧慮,成為泓炎的包袱。
「好!那我等你,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去看日出。」
「嗯,好了,六兒說你還沒用晚膳,一起吃吧。」
心情沉重,可是不想讓泓炎牽掛,她勉強帶著笑意,和泓炎共用了晚膳。
晚膳用完,時間如梭,轉眼月亮高掛,萬籟俱寂,泓炎一身農人裝扮,帶了斗笠出得門去。
依依不捨的送他到門口,楓紅鸞一味的告訴自己泓炎武功高強,而且皇上身邊還有兩大高手,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是這樣的自我催眠,怎可能隱瞞的了心裡的擔心。
她只恨不得化作一隻胡蝶,一路跟隨在泓炎身邊,每天看看他也好。
泓炎是半夜走的,整一個後半夜,楓紅鸞都在輾轉之中度過,天色稍微擦亮的時候,她再也睡不住,心裡隱隱的不安,讓她一天都心神不寧。
用了午膳後困意總算襲來,她勉強睡去,到了日暮西沉的時候才醒過來。
泓炎不在身邊,已經多久了沒有和泓炎這樣長時間的分離過,好像除了肖叔叔死的那次,她躲在泓摯的別院不肯和泓炎相見,不肯原諒泓炎,是那一段,有過這樣的分離。
想念,從他離開的那刻起,就如影隨形。
*
三日後,沒有泓炎任何一點消息,而內閣大學士一家也已經打道回府,他們邀楓紅鸞同行,楓紅鸞卻拒絕了。
泓炎說過,讓她在這裡等她,她便等。
而且六兒的意思也是,讓內閣大學士一家先走,他們還要再在這裡住幾天。
店裡這兩天換了一個新夥計,本來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是楓紅鸞看那夥計的臉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又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
這日的傍晚,天氣有些炎熱,春一到末,夏意就開始濃烈起來。
用了晚膳,楓紅鸞想要出去走走,六兒陪著她,院子裡有個小荷花池,荷花開的很好,荷花池中養了幾尾錦鯉,楓紅鸞坐在池子邊上看著的池子裡的錦鯉,忽然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她轉身去看,恰是店裡新來的夥計在她身後。
六兒很是警惕的看著對方,那人對著楓紅鸞一笑,笑容很怪。
楓紅鸞也微微一笑,總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不記得我了?」
他卻先開了口。
楓紅鸞疑惑的看著對方:「我該認識你嗎?」
他一怔,旋即笑了笑:「其實你應該認識我的。」
應該認識。
楓紅鸞搜羅著記憶中關於這張臉孔的記憶,無奈一無所獲, 可是莫名的熟悉感卻更為濃烈。
六兒似乎對這個人沒有好感,對楓紅鸞請道:「主子,我們回去吧,無非是個拈花惹草搭訕的宵小之徒。」
說完就要來攙楓紅鸞,那個夥計只是笑而不語的看著楓紅鸞,在楓紅鸞和六兒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忽然戲謔一笑:「娘娘果然是貴人多忘事。」
娘娘!他知道她的身份。
在客棧中,她從來也沒有顯露過自己的身份的。
「你到底是誰!」
停住了腳步,楓紅鸞直接這個人來者不善。
夥計打扮的男人,笑著扯下了頭上的頭部,一頭長髮披散下來,只見他利落的將頭髮攀了一個髮髻,立在頭頂用一枚木簪子簪住,一眼下,楓紅鸞頓然大驚失色:「是你!」
六兒顯然不認識眼前的人,但是從男人的笑意和眼神來看,就知道這個男人來者不善,他暗自運功,隨時準備好了迎戰,可是卻震驚的發現自己內力完全無法集中,隨著他每一下運功,內力開始在體內亂竄,他驚惶的想要控制那股亂竄的內力,卻被一股更大的控制力反噬,喉頭,一股血腥,他的眉頭,蹙的緊緊。
「哈哈哈哈哈!」男人放肆的大笑起來,低下頭看著六兒,眼神裡寫滿了不屑和陰冷,「不要做無用功了,我就知道泓炎會把你留在她的身邊,必定你身上的武功不凡,但是武功再厲害如何,敵得過我無色無味的內功散嗎?怎樣,是不是覺得內力完全控制不起來,游散在身體裡,你越是要用力,就越是無法掌控,我勸你一句,別做無用功了,不然,你只會被自己的內力反噬而死。」
「你到底是誰!」一口血噴出,六兒的身形有點不穩。
楓紅鸞忙上前攙住六兒,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夏承天,你終於露面了。」『
夏承天!
這個名字,六兒並不陌生。
一下震驚了。
眼前的男人,居然是夏承天,前任大將軍夏輝的兒子,前任晉王妃夏蓉靈的親哥哥。
當時夏蓉靈傷害了他們王妃,一夜之間夏家人去樓空,皇上發了全國緝拿令,可是卻一無所獲,現在過去已經這許多年了,皇上都已經開始慢慢放棄對夏家人的追捕,沒想到,夏輝的兒子居然藏在這種地方。
不,他不是藏在這種地方,他分明是刻意到這個地方來,他,是來蓄意報復的。
想到這,六兒不管死活的再度運功,卻被楓紅鸞制止,她知道六兒護主心切,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就算是六兒拼上性命,也是無濟於事。
楓紅鸞方才也暗自運了功,她果然也中毒了。
這樣一個安寧的小鎮,這樣一個安靜的季節,民風樸實的地方,她和六兒真的太疏於防範了,才會讓夏承天有機可乘。
現在,她和六兒根本無力反抗,宛若刀俎下的魚肉,聽憑夏承天的發落。
從夏承天漸漸凝滿了恨意的眼眸中來看,就知道夏承天肯定會殺了她們。
果然,只見夏輝冷笑著從衣袖裡掏出一把匕首,朝著楓紅鸞的左肩刺下來。
「啊……」
楓紅鸞吃痛,身形往後退了一步,夏承天卻更為逼近了一步,將匕首扎的更深。
劇烈的痛楚,讓楓紅鸞頻頻抽氣的,冷汗自額間落了下來。
這會兒,就算是有琴,她也不是夏承天的對手,玉石俱焚必須要灌入內力,一氣呵成,而她現在的內力,根本無法自控。
她知道,必死無疑了。
可是死之前,她想知道。
「夏承天,夏蓉靈把留香帶到哪裡去了?」
夏承天眼神發狠:「你去地獄問閻王吧,你這個賤女人,就是你,害的我們夏家家破人亡,害的我們一家顛沛流離,害的我母親受不了這樣的變故而自殺,讓我兄妹成為了孤兒,楓紅鸞,我等著一刻等了太久,你去死吧!」
說完,從楓紅鸞肩頭拔出匕首,對著楓紅鸞的脖子就劃過來。
「娘娘!」六兒幾乎是飛撲過來,卻輕易的被夏承天一腳踢飛。
那把明晃晃鋒利的匕首,眼看著離楓紅鸞的脖子只有一尺之遙,她沒想到,她此生的性命,會以這樣的方式消失。
她甚至還來不及和泓炎,和父親告別的。
就在那把匕首抹上脖子的那刻, 忽聽一聲慘叫,眼前的夏承天,憑空往後飛了出去,身子重重的撞在了牆壁上,一口濃血從他口中噴出。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分明前一刻,夏承天還要娶她性命,可是這一刻,他卻痛苦的捂著胸口,看樣子,方纔那把他打飛出去的一擊真的非常的重。
可楓紅鸞望左右,根本沒有人。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只見一抹白影翩躚而知,在她面前的蓮花池一朵紅蓮上遺世獨立,宛若天外飛仙。
循著衣袂往上望去,赫然就是那天遇見的丹鳳眼深不可測的白面公子。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輕功……
能夠不借助外力就這樣長時間戰力在一朵蓮花上面。
楓紅鸞已經不管想像這人的輕功是到了何等水準。
不過她可以肯定的一點事,這個人現在在幫她。
「娘娘!」六兒見楓紅鸞化險為夷,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踉蹌著朝楓紅鸞走來。
而靠著牆壁明顯受了重創的夏承天看著眼前武功不知道比他高出都少的不速之客,臉色有些慌張。
終究是怕死的。
楓紅鸞上前攙了六兒靠著樹站穩,幾步走到夏承天面前,一把扣住夏承天的脖子:「說,留香在哪裡。」
肩頭的血,因為她的發力而汩汩往外流出,她的臉色早已經那一匕首加上內力的紊亂一片慘白,可是臉上的卻始終帶著倔強和冷冽的神色,甚至連眉頭的都沒有皺一下過。
夏承天的被卡著脖子,痛苦的開口,聲音嘶啞:「我不知道。」
「你還不說嘛?」楓紅鸞加重了手裡的力道。
夏承天呼吸更為困難。
「我真不知道,我妹妹那天被你打成重傷,自己一個人離開王府尚且困難,怎麼帶走的你的人。」
「你還不肯說嘛?」楓紅鸞發了狠,她始終相信留香還活著,她始終相信是笑容靈擄走了留香,想要以後用留香做人質來要挾她。
她一次次的這樣催眠自己,只有這樣她才可以說服自己重傷的留香還活著。
可如今,夏承天無疑是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
「你到底說不說!」
夏承天額間的青筋暴露,嘴角已經吐出了白沫。
早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剩下痛苦微弱的瀕死掙扎。
楓紅鸞早已經紅了眼睛,一口血氣湧到喉嚨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動了內力,如今那些反噬之氣幾乎要震碎她內臟。
「再不放開,你會死。」
荷花上,不冷不淡傳來一句話,下一刻,那抹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在了身邊,舉起手,扣住了楓紅鸞手腕,一拉,卻拉不開。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一怔,他看上去玩世不恭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嚴肅。
「放開他,你問的,他肯定不知道。」
「我要他死,我說過,我會讓整個夏家給燕兒,給留香陪葬。」
她說完, 就要發狠,後脖子忽然一陣刺痛,耳畔只遺留了六兒一聲驚呼,便再不知道任何事情。
*
迷迷糊糊醒來,身上熱的發燙,鼻翼間有裊裊檀香。
渾渾噩噩睜開眼,左肩疼的厲害,她倒抽一口冷氣,緩過神來的時候,驚愕的發現自己像是在一個山洞裡的。
山洞石壁上因為潮濕長滿了青苔,有清泉從一塊岩石上蜿蜒落下,下面藉著一個荷葉盤,巡視一番四周,她席地而躺,身上蓋著一件白色的絲綢長袍的。
撐起身子的,往後看去,她才發現,身後一快乾燥的石壁上,躺著一個人。
腦中忽然電光石火的閃過暈厥前的景象,她柳眉一緊。
「你到底是誰,你把我帶來了什麼地方?」
「醒了?」石壁上的人,翻身落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毫不避諱的落在楓紅鸞的肩膀上。
楓紅鸞這才發現自己除了身上蓋著的一件衣服,裡面只穿了一件肚兜。
她的衣服呢。
有些緊張的往周圍看去,總算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堆血衣。
夏承天扎她的那匕首十分深,入骨三分,血流滿衣服,她還記得。
可就算是要包紮傷口,也不該是這個人。
忙拉了一下衣服。
「六兒呢?」
「你是說那個半死不活的僕人?」
「六兒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
他漫不經心道:「我只想救你,至於他,命大就還活著,命不大就提前去閻王殿前給你開路了。」
楓紅鸞聞言,雖然咬牙切齒,可卻完全沒有辦法指責他的見死不救。
這些江湖人,有什麼仁義可講。
而且,憑良心講她知道,如果沒有這個人,她早就死了。
想來六兒應該沒死,只是亂了一些真氣,挨了一腳,調息一番應該就可以恢復。
那夏承天呢?
「夏承天,死了嗎?」
「死了啊,我把他頭擰下來了托人送到了京城,我想你們皇帝應該很希望看到這個頭!」
他說的輕描淡寫,楓紅鸞卻對他更為忌憚了幾分。
武功高強,行事詭異。
「你到底是誰?」
「呵,你好像第二遍問了,等你問第三遍的時候,我就告訴你。」
「好,第三遍,你到底是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女人倒是有趣,還真信了。」
他忽然笑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
這笑意,莫名讓楓紅鸞安心下來。
他,至少不像無惡不赦的惡人,也不像是有所企圖的樣子。
不然他可以殺了她,也可以趁人之危佔有她。
可是他沒有,甚至眼底裡,也沒有半分邪淫的佔有慾。
大概他是不肯說名諱的,其實即便他說了,楓紅鸞也未必知道。
她鮮少接觸江湖人人士,嫌少知道的幾個也都是以前纏著肖雲業講給自己聽的,按著肖叔叔的年紀,講的那些江湖人士也都是中年年紀,這麼年輕的,大概不會是肖叔叔口中任何一個厲害角色。
可他,著實非常厲害。
在楓紅鸞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的時候,他已經靠近甚至把夏承天打飛出去,輕功造詣更是深不可測。
而且他這個人,也給人一種神神秘秘的感覺。
肖叔叔說過,江湖人,越是神秘,越是厲害。
這個男人,他既然不肯說名字,而楓紅鸞想大約還需要和他相處一陣子,他會把自己擄到山洞來治療,大概是不會放她走,所以總該對他有個稱呼。
看他身上最大的特徵就是那一雙邪魅的丹鳳眼,楓紅鸞想也不想道:「你不肯說,我就隨便叫了,我就叫你鳳哥。」
本來想說叫丹鳳的,可是卻怕被他擰了頭顱,還是叫鳳哥好一些,他的年歲,看著也確實比她長許多。
——題外話——
這男人我提到過的,前面,但是誰都不會去注意到這個角色,我很喜歡,哈哈,是不是覺得完結更加的遙遙無期了,因為又冒出一號人物……
哎,這個人的出現,有至關重要的作用,至於別的出現的,都不過是打醬油的而已,連懷王泓摯也是個打醬油的,泓摯快死了,泓康定六年冬。
如今是泓康定五年春末秋初。
好吧我透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