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便是如此過來的,到了晚上,她早早就睡了,躺在床上,眼睛卻並不閉上,而是一直想著泓炎那句「要等我,無論多久」。
等他,無論多久?
呵,他憑什麼?
幾個吻?幾個擁抱?幾次小有心思的設計?還是他自以為準備的晉王身份?
他何以會如此自私?他何以忍心讓她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和別人成親,身邊站在別的女人,就算這份感情是假的,只維持到大將軍倒台之日,但是泓炎人是真的,楓紅鸞並非沒想過他會三妻四妾,和所有皇族貴胄一樣,但是以前不喜歡他,無所謂,現在,讓她如何接受。
再嫁,她就不過是個二房了,就算大將軍之女受父累處死,她被扶正了,也就是個填房,身份她無所謂,有所謂的是,泓炎,再不可能是當初讓她動心的泓炎,而是一個有過妻室,有過別的女人的泓炎,他的身上,永遠站著別的女人的體味。
終於能明白,母親是忍者如何絕大的痛苦,接納了董氏。
眼眶,盡然有些濕潤,她恨自己,早就告訴過自己不要動情,不要動心,感情之於她,從來只有傷害,卻為何總是一次次的沉淪,一次次的讓自己陷入如此苦澀之中,上輩子,吃凌澈的苦頭還不夠多嗎?若是說還感情債,上一世,她應該已經還的清清楚楚了。
輾轉反側不能免,心底苦恨無處言,直到午夜時分,尚不覺得睏倦,只覺得自己像是個傻瓜一樣又被感情愚弄了一次。
外面,敲響四更鼓,轉眼已到了四更天,楓紅鸞那苦楚的心,終於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是啊,凌澈那樣的背叛她都承受過,何況和泓炎,才開了一個頭,而且是他開的頭,她即便動心了,現在就收入,現在就把那道裂開的情縫給堵住,從此,真的再也不要對任何人動心。
像沁陽公主,又有何不好,一個人孤獨終老,好比過和男人虛與委蛇,蹉跎一生。
閉上眼睛,將泓炎徹底打入心頭十八層地獄,她告訴自己,永世不給他翻身的機會,再也不會沉落在他任何浪漫和甜蜜之中。
五更鼓響的時候,她是真的有了睡意,只是思緒剛開始混沌,屋子裡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有人在窗戶邊上,她猛然驚醒,警惕道:「誰!」
「是我,紅鸞,開開窗。」
是他!
楓紅鸞眼底幾分冷漠:「晉王深夜來訪,所謂何事,女子閨閣, 不得隨意讓人進出,你若是沒有特別事情,還是請回,若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請你明天走正門來找我。」
「你在生氣,你聽說了?」
「我沒有生氣。」楓紅鸞語氣很平淡,平淡無波,似乎窗戶外面的,不是曾經讓她怦然心動的男子,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路人甲乙丙丁。
「你先開開門,我好冷。」
「晉王,我說了,你有事明天再來,無事我要安歇,請回。」
楓紅鸞說的決絕。
外頭,稍許沉默,響起了泓炎無奈的聲音:「你生氣,我不知道是該高興呢還是不高興,總歸你心裡肯定是有我的,不然不會生氣,可是不高興的是,你把我拒之門外,我都快要凍成冰條了。」
外面也不至於這麼冷,定然不過是找借口,又想耍什麼把戲。
「晉王請回,不然我要喊人了,就說有人闖入楓府。」
「紅鸞,你……」他語氣間,有些急,少卿沉沉歎息了一口,「罷了,我只說兩句話,第一句我心若磐石,磐石無轉移,可以卒千年。」
又想以甜言蜜語來哄騙她嗎?
她沒有回應,只聽得他隔著窗戶又道:「第二句話,還是那句,請你等我。大將軍無非是想要嫁女入皇室,是我是誰他都無所謂,只要我們再熬個三五年,等到我六弟七弟成人了,大將軍見我執意不肯,定然會把目光轉向我六弟七弟,我六弟也到了及笄之年,再過三兩年,便能娶親了,雖我作為不厚道,但誰讓我心有你,若是沒有你,娶誰也是無妨,可如今,我非卿不娶。」
心口,猛然一個鈍顫,他說什麼?
他讓她等他,居然是為了這個。
那她這一夜的自責痛苦難受苦澀,都不過是庸人自擾,胡思亂想了?
那一句句,就像是夢幻一般,打在心間,原本已經被逐入了心底十八層地獄的人,以為再也不會念想,再也不會動情的人,如今,卻不可自抑的,因為那一言一語一字一句,紅了眼眶。
「泓炎!」她喊他,不再生疏的稱呼晉王。
可窗外沒有動靜。
她想到他說冷,心下疼痛,忙起身去開窗,窗外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一灘水漬,留在窗框上,驚棕紅色梨花木,滲成了黑紅色。
她一驚,水,他打濕了。
不顧就穿著裡衣,翻身就從窗外出去,站在他站過的地方,也是一灘水漬,心頭越發的疼痛起來,這個傻子,怎麼不說自己打濕了,如今天寒地凍,夜深露中,寒意森森,他濕漉漉的站在外頭,為何不和她說。
也都怪他,以為他又要耍什麼把戲,不予理會。
如今,眼眶濕潤,她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惜,黑燈瞎火,穿著裡衣,顧不上會叫人聽見,大喊起來:「泓炎,泓炎!」
往後門院牆去,想來泓炎每次是從那偷偷進來的。
一路運功急追,一路呼喊,眼淚控制不住的自眼眶落下。
自從再活一世後,眼淚還有幾分真,每次不過是為了騙取那些人的信任才落下三兩粒,可如今,眼淚卻如斷線珍珠一般,不受控制,她知道,這次,是真的動了情,真的用了心,真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