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是神仙顯靈,如果是神仙,那那個仙人,會不不會還在?
雖然覺得自己荒誕,他從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但是這日的夜裡,他還是虔誠沐浴更衣,香薰熏染,換了一身衣衫,拿著金箔冥幣和供奉香煙素齋,趁著夜深人靜,只身前往貧民窟方向,現如今,他便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去會會神靈,請神靈明示,是不是上天有意要懲罰他。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路上只聽得見黃狗吠叫的聲音,偶爾傳來一兩聲更鼓聲,寂寥落寞,他心頭幾分害怕,當日皇上的話,他記得清楚。
皇上說,十多年前沙場之上,他父親一意孤行,直搗黃龍,結果四面楚歌,被圍困於敵軍之中,是楓城拚死相救,才把他父親從困境中救出,此後,他父親是因為中了敵人毒箭,毒性蔓延,才不治身亡。
這個說法,和母親告訴他的,完全不一樣。
尚年幼,母親就日日告誡她,楓城,是他的殺父仇人,當時兩人同營為將,平起平坐,俱是皇上倚重之材,當時領兵打仗的,便是如今的大將軍。
大將軍覺得楓城是魯莽之才,出生草芥,身份卑微,並不重用,每次勝仗,都只向皇上報他父親功勞,眼看著他父親就要被擢封為中郎將,楓城心中怨念更深,所以在最後一仗,本已經佈陣好楓城領一軍做左翼後援,結果前方戰況激烈,楓城卻遲遲不肯出兵,倒是他父親拼勁最後一口力氣,慘死敵人鐵蹄之下。
之後,楓城謊稱當時腹背受敵,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他看準時機要出兵援助之時候,敵軍分支,忽然從後面包抄偷襲過來,他應付不暇,再無分身之術去援助你父親,等他遲遲趕到,救出他父親,他父親已經氣絕身亡。
楓城鼓起如簧之舌,誆騙了所有人,當時大將軍並沒懷疑,直到後來,大將軍才查實,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只黃雀,儘是楓城通風報信,故意引來,數量不多,他足以應付,他的目的,就是拖延援軍,至他父親於死地。
可是等到大將軍查明,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楓城已是中郎將,皇上甚為倚重,屢屢打勝仗,為國賣命,不遺餘力,大將軍念在楓城這股為國效力的精神,加上事情過去已久,光憑口舌沒有真憑實據,也奈何不了楓城,所以就也暗中吞了此事,不再做聲,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若不是大將軍有一日來祭奠舊部下,喝多了一時傷懷說出來,她們就要被瞞著一輩子,一輩子把仇人當做恩人。
母親的說法,便是如此,凌澈這些年來,深深信奉的,一直都是這個想法。
他不相信母親會騙人,這些年,他深信不疑,楓城是他的殺父仇人,不是直接的,父親也是因為他的不及時援助而死,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事情,會有另一種可能。
如今,一面是錯把恩人當仇人。
一面是母親之言聲聲在耳朵,他不知道他該相信哪個。
況經歷了櫻桃雙桃姐妹一事,他總惶恐是他錯信了母親,以怨報德,受到上天報應了。
加上母親的腿忽然燒傷,更印證了人在做,天在看一說。
縱然他不信鬼神之說,如今,卻也不敢不信,今天,便去試試,看能不能碰上什麼神靈仙人,即便是個牛頭馬面也行,他都想問清楚,到底,這麼多年,他是不是,一直錯怪了好人。
一路越發的靠近貧民窟,就越發心慌緊張,貧民窟裡的窮人,這些日子因為天上掉的神仙餡餅兒,不少都發達了,賣出了好價錢,有了銀錢,也就陸陸續續的搬離了這個潮濕,污穢,貧窮的地方,夜風中,更顯清冷,叫人遍體生寒。
本就是來會會「鬼神」的,如今環境如此隱晦,更叫凌澈心慌害怕。找了個還算能照到月光的地方,凌澈從飯盒裡,取出的香燭和供品,還有一堆金銀箔紙和一些紙做的首飾掛件,吞嚥了一口口水,強壓住心頭的恐懼,顫顫巍巍的點亮了金銀箔紙,閉上眼睛,開始在恐懼中,虔誠的祈禱神靈現身一見。
忽然,悉悉索索的,聽的一陣動靜,凌澈不管睜開眼睛,嚇的雙腿都在打顫,來了嗎?真的,來了嗎?
那悉悉索索的聲音,靠的越發近了,仔細聽,有好多腳步聲,難道,來了一堆,難道,都是他父親死去的戰友?
想到這,他恐懼加劇,面色一片慘白,不敢睜開眼睛來看,只低聲不停的祝禱:「各路神仙,各路鬼怪大仙,請不要傷害我,這些你們都可以拿去,我只不過是來問個事情的。」
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停了,少卿,有個陰森森的男聲,從耳後傳來:「說……吧!」
聲音拖的很長,駭的凌澈差點暈厥過去,他不敢回頭去看,閉著眼睛,快速道:「敢問,櫻桃此人,是不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
「要我回答你,可以,但是……」這個陰森森的男聲,停頓了一會兒,更為緩慢,森冷,恐怖,「……若是想問我問題,必要虔誠,脫光衣物,以你最初來到世界上的狀態面對我,我才會告訴你。」
凌澈深信不疑,不顧天寒地凍,趕緊起來脫衣服,那聲音,警告了一句:「莫要回頭看我,不然……嗚嗚嗚嗚……」一陣陰風自耳邊過,便是給他膽子,他也未必敢回頭看,忙是點頭:「是,是!」
似乎,來的非神仙,是個鬼怪,既不用面對,凌澈雖然恐懼,卻也並非如之前那般了,趕緊的,脫光了衣物,只剩下褻褲,那聲音,再度響起:「閉上眼睛,我會慢慢的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