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時候便聽父親說過這塊牌匾的淵源,當年父親尚不是驃騎將軍,不過是個鎮西將軍,卻異常驍勇,屢立戰功,只是全勝而歸,聽封領賞,都被大將軍一人佔盡功勞。
父親為此鬱鬱不得志,覺得先帝只看得見勝利,看不見勝利背後大家的付出,由此戰心怠惰,驍勇大不及前。
楓紅鸞三歲那年冬天,我朝吃了敗仗,先帝勃然大怒,下令杖責眾將士,父親心中更為忿忿不平,功不得賞,過卻同擔,幾度消極,先帝卻在那年除夕前夜親自登門,寫下這句:山之高處人為峰,海到盡頭天是岸的話送給父親。並讓宮中工匠,用「為峰閣」三字給她父親做了牌匾。
此話意境高廣開闊。,「山高人為峰」便是先帝暗示他父親,只要肯攀登,就能達到「登泰山而小魯」的境界。
先帝良苦用心,紆尊降貴來安慰一個鎮西小將,父親大為感動,這牌匾掛在門上,初一十五,都會拿香煙祭拜先帝,而父親房內,也掛著先帝贈送這副詩詞,多年過去,保存完好無缺。
父親忠良,日月可見,可惡那大將軍,因為年事已高,已不能領兵出征立下戰功,只能在朝野之中閒散的管些事,職位雖在,威望卻早已經不見,所以他怕父親功高蓋他,終有一日將他擠下去,才處心積慮的要除掉父親。
上一世,叫他得逞,這一世,他休想。
「小姐,老爺在裡頭等你,留香,你攙扶了小姐進去,我去沏茶。」
「是,藍叔。」
留香扶著楓紅鸞入內,屋子裡,裊裊點著一盞檀香,父親不是個愛熏香的人,檀香自古有凝神的作用,可見得,他心亂到了極點,不得不用檀香來精心。
「爹!」楓紅鸞聲未啟,眼先紅。
「孩子,你受委屈了。」楓城迎過來,從留香手裡接了楓紅鸞,「爹如何也沒想到,那個凌澈,儘是如此無恥之徒。」
「爹,不要提他了,如今女兒已經發誓,和他恩斷義絕,皇上也下令,取消我們兩家婚約,從此男歡女愛,各不相干,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連。」
楓城沉沉歎息一口:「哎,這孩子,是我眼看著長大的,本以為人品無虧,沒想到,儘是個這樣不堪之人,你放心,你不願意嫁給他,就算是皇上沒下旨取消婚約,為父也一定竭力為你一拼。」
楓紅鸞心底甚為感激,也甚為慶幸,慶幸爹爹沒有一意孤行的認為是被人污蔑了凌澈,如今在跌得心裡,凌澈形象轟然倒塌,怕是爹爹還未知道,凌澈和大將軍走的很近,並且誤認為爹爹是他殺父仇人的事情吧。
心裡糾結一番,要不要如今相告,思忖一番,終究無憑無證的,不能明說,但是她卻還是要提醒一下她父親:「爹爹,今日在太觀寺,遇見了皇上,皇上對凌澈說了一番話,女兒聽不大明白,但是總覺得奇怪。」
「皇上說了什麼?」
「皇上和凌澈說,當年他父親被圍困,是爹爹你冒死救助,只是他父親身重毒箭,回天乏術。」
「皇上何以舊事重提?他還說了什麼?」
「皇上還對凌澈說,最欣賞凌伯父的,是他以德報怨,知恩圖報的品行。」
楓城微微蹙眉:「皇上為何和凌澈說這個。」
「不知道,女兒當時傷心欲絕,也沒聽見多少。」
楓紅鸞說著,用手肘頂了頂身後的留香,留香似楓紅鸞腹中蛔蟲似的,立馬接嘴:「奴婢倒是聽見皇上說,讓凌公子不要和大將軍走的太近。」
好丫頭,楓紅鸞要她說的,就是這一句,有些話如果從楓紅鸞口中說出來,就變的太刻意,稍微有點用心的人,都不難發現,楓紅鸞是在落井下石。
如今,她故意置身事外,借留香之口提醒楓城,便是最最不好不過。
楓城聞言,表情甚是震驚:「留香,你可有聽錯。」
「奴,奴婢,奴婢應該沒聽錯,皇上是這麼說的。」
楓城身子一頓,似受了莫大的打擊一樣,留香和楓紅鸞趕緊上前攙他。
「爹!」
「老爺!」
「莫不是,這次大將軍彈劾我之事,他也參與其中。」
「爹爹,保重身體為先,凌哥哥,嗚……他恐怕早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凌澈了。」
楓城聞言,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抬手對著楓紅鸞揮了揮:「爹爹心頭亂極了,留香,你攙小姐回去歇息,造孽,造孽啊!」
造孽,什麼意思?楓紅鸞並不明白。
不過大概是爹爹傷心至極的感慨罷了。
這幾日的楓府,烏雲瀰漫,看在外人眼裡,簡直就是多事之秋。
先是何吉祥被擄走,裸身置於大庭廣眾之下羞辱。
再是免死金牌之事,二夫人董氏心懷叵測,被發現關押。
然後,楓將軍被上書彈劾治軍不嚴,讓敵軍混入軍營。
藉著,便是嫡小姐楓紅鸞的青梅竹馬未婚夫婿背叛婚約,鋃鐺入獄。
這些,看在別人眼中,只覺得楓府一夜驟雨,下的七零八落,三分四裂的。
可對於楓紅鸞而言,這場接連而來的驟雨,不過是她手裡一步步安排好的棋路,一切風雲變化,都在她一手掌控之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她要她們死,她們就絕對不可能活的好看,她要她們活著,她們求死都無門。
她享受這種把的她們玩弄在鼓掌之間,看著恨毒了的人一點點受盡折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