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天涯 第2卷 第五十二章
    左青恆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你說的的確有些道理,當他繼承天師之位,開始在外面行道時,我也開始終年流浪在外。」

    江雲風道:「想必你在外一定有了什麼遇合,所以才會做這些事。」

    「有些事雖然看起來曲折離奇,但若是說穿了,就會發現其實一切都簡單的很。」左青恆笑道:「飛星道人當年不但道法精深,手段高強,更是玄門中有名的酒林高手。據說他曾獨自在逍遙樓上夜飲百罈美酒而不醉,他兵解之後,派中弟子便在祭奠之時,將數十罈佳釀埋在他的墓中。我在一次大醉之後,忽然那一時興起要到他的墳前去偷酒喝。」

    江雲風歎道:「有人說賭鬼是六親不認,其實酒鬼若是酒癮來時,莫說是六親,就算是死人,他也是不認的。」

    「我連夜飛劍馳去,在飛霞山的逍遙峰下找到了他的墓碑。當我在一連挖了三個時辰之後,終於發現一個問題。」左青恆微笑著望向江雲風的眼睛,緩緩道:那就是傳說往往都是騙人的。」

    江雲風歎道:「三個時辰買來一個教訓,實在不算很貴。」

    「但我卻意外的得到了另外一樣東西。」左青恆笑道:「一本修煉鬼仙之法的秘錄。」

    江雲風道:「飛星道人的鬼仙寶錄?」

    左青恆點頭道:「不錯,他當時兵解之後,只餘下元神遁出體外,再也想不到有人敢去將他的墳墓挖開,不想卻便宜了我。」

    江雲風指了指酒杯:「所以你才會精通驅靈之法,你才會製出這種符水?」

    左青恆笑道:「我在得到了這本寶錄之後,只覺得一切都已經不同,信心也已經恢復。我很快的找到了一個適合的地方,開始修煉寶錄上面的道法,但卻又遇到一個難題。」

    江雲風蹙眉道:「童男童女?」

    左青恆搖頭道:「元神修煉,急於速成者,才會想出這種邪門外道的修法。須知鬼仙本也是天地五仙之一,本是天地間仙門之一,又怎麼會有這種有損天和的修煉之法?」

    「看來這難題一定不小。」江雲風又道:「不然,你又怎麼會回到天師教來?」

    左青恆笑道:「不錯,原來那本寶錄上面的修行,不但要有極為高深的道行,也要有幾件必不可少的東西,所以我才在二十年前回到這裡來。想不到我回來的時候,你師公已經仙去了,你師傅卻待我仍像先前一樣。」

    「這些東西想必你已經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定在天師教中。所以,你若是想要得到這東西,就一定要想辦法當上天師教的教主。否則,你縱然是快到了鬼仙之境,只怕也很難用強使我師傅交出這件東西。」江雲風歎了口氣。

    「你猜的一點也不錯。」左青恆大笑了起來:「可惜現在他不但心甘情願的將這些東西交給了我,而且還將教主的位子給了我。」

    江雲風歎道:「只可惜他不但所托非人,而且自己還違背了昔日的誓言。」

    對於一個修道者來說,永墜紅塵,輪迴不息豈非正是最大的懲罰?江雲風想起自己這些年所見過的玄門羽士,莫不是以白日沖舉,飛昇天外作為畢生的夢想。但現在,張宏遠卻寧願放棄了這個夢想,而甘心和桃花聖母母女廝守在冷冷清清的禁魔宮內,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只羨鴛鴦不羨仙?

    江雲風凝眉沉思著,左青恆忽然問道:「你在想什麼?」

    江雲風道:「我在想,這次你主動要求下山,去捉拿桃花聖教那些人,是不是就是你計劃開始的時候。」

    「這計劃豈非早已經開始了?」左青恆神秘的道:「你莫非忘了,三年前你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在等你?」

    江雲風怔了怔,左青恆繼續道:「在十年前的時候,師兄忽然要用天地鏡以驗本門吉凶,我知道這天地鏡使用時不但會大耗道力,而且還有一定的凶險。所以我對他假意勸解之後,就借口到山下行道,離開了龍虎山。」

    江雲風點頭道:「原來藍翎和我的事,都是天地鏡所卜而來。」

    左青恆笑道:「我本擬他在使用天地鏡之後,再悄悄回來看看他究竟怎麼樣。不想他卻在那時悄然下山,並且給藍翎留下那張箴言。」

    江雲風笑道:「所以你只好等,再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左青恆也笑了,他喃喃道:「好在我並沒有等多久,當我知道桃花聖教的人在四處捉取童男童女時,我就已經知道,我這十年的時間,並沒有白等。」

    江雲風緩緩道:「所以你要設法將桃花聖母引出來,藉機使師傅違誓背約,你就可以繼承天師教主之位。但你卻沒想到,半路裡又殺出個飛星,所以你不得不改變計劃,和我們一起對付他。你在當時所用的,也早已經不是你的本命神符。」

    左青恆笑著將半張符菉取出,笑道:「這種戲法說來簡單,要做起來也並不容易。我不過是將本命神符中的元氣消去,然後引入了一絲天地元氣,所以看起來雖然龍凶虎惡,其實也不過是個花架子,並沒有什麼用處。」

    「你將飛星和桃花聖母他們帶到這裡,目的就是為了讓桃花聖母和師傅見面?」江雲風問道。

    「但我畢竟沒有想到,桃花仙竟然會是他的女兒。」左青恆笑道:「所以一個人無論怎麼道貌岸然,一旦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都是遮掩不住的。」

    「也許在你眼裡,所有人做的事,只要阻礙了你的路,就都是見不得人的。」一聲歎息緩緩的自窗外傳來。

    張宏遠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門外,他緩緩走了進來。

    左青恆蹙眉道:「一個人若是犯了門規,自然要接受門規的懲罰,是嗎?」

    張宏遠淡淡道:「不錯。」

    「所以你現在應該是在禁魔宮,而不是在這裡。」左青恆又道:「你既然已經在這裡,想來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張宏遠淡淡道:「像你這樣的修為,若是有人在附近窺視,你又怎麼會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你錯過了一個好故事。」左青恆歎道。

    江雲風已經站了起來,笑道:「也許,故事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在發展。」

    左青恆「哦」了一聲,等著江雲風說下去。

    江雲風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下山捉拿桃花教眾之前,師傅曾要我單獨跟他到密室去。」

    左青恆點頭道:「不錯,他想必也在那個時候將『龍虎九天符』和『太阿神劍』交給了你。」

    江雲風道:「除此之外,他還告訴了我一段有關你的事。」

    左青恆歎道:「他所說的,一定和我告訴你的不一樣。」

    「不錯,的確很不一樣。」江雲風點頭道:「他告訴我,他的師弟自幼失怙,身世孤苦,在進入天師教之後,不但勤奮修習,勇猛精進,而且還常常幫助附近的窮苦人家挑水砍柴。」

    左青恆望了望張宏遠,兩個人忽然同時歎了口氣。

    「但當他和自己的心上人幽會時,卻發現帶師傅來的,竟然是他最疼愛的師弟,所以他那時候很恨他。」江雲風繼續道:「但他並沒有恨這個師弟太久,當師傅斥責他的時候,他還是上前為師弟求了情。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心上人的分開,本就是冥冥中的注定的天數,和他的師弟並沒有關係。」

    張宏遠歎道:「也許修道之人最大的悲哀就在於,明明是要做一件逆天而行的事,卻還是執念於天數這兩個字。」

    順則死,逆則仙,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本是修道者對於道的領悟。但他們卻往往在天數、氣運上面固執的認為,一切都是已經注定的。

    左青恆苦笑道:「這也許只因為,你出生在一個無憂無慮的豪門世家,所以一旦遇到挫折,就會把這一切歸咎於天命。你若是像我一樣,從小的一切······哪怕是一口饅頭都要自己取爭取,你一定不會相信老天的。」

    張宏遠點頭道:「所以我常常以為,一個吃過這麼多苦頭的孩子,縱然犯下了錯,也不應該全怪他們。但我怎麼也想不到,你不但想要這天師教的掌教之位,就連長春谷的人,都不準備放過。」

    左青恆皺眉道:「原來這件事你也知道。」

    張宏遠淡淡道:「段天涯手中的純陽寶鑒本是玄門中難得一見的寶物,你既然要修煉鬼仙之體,又怎麼會捨得讓這件寶物重歸長春谷?」

    江雲風道:「你在剛才派出去的血魂,現在也應該已經找到了他們。」

    「想不到你們連血魂的名字都叫的出來,看來我真是小看了你們。」左青恆歎道。

    「你莫要忘了,天地鏡不止可以用一次。」張宏遠道:「所以,這一切我才會這麼清楚。」

    「你耗費了這許多道力,就只為了把這些事查清楚?」左青恆大笑道:「可惜你忘了一件事。」

    張宏遠笑道:「你說。」

    「你縱然查的清楚,又能怎麼樣?」左青恆就像是看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你莫要忘了,我現在並不是以前的左青恆。」

    他笑的很得意,繼續說道:「天地鏡的每一次使用,都需要三年的修養才能調補回來,所以現在的你,也已經不是以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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