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忽然將冷殘月手中的銀子拿到了手裡,大聲道:「難道五兩銀子還買不來一張桌子?」
他的聲音很大,屋子裡的人雖然很吵,但每個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大堂忽然靜了下來, 每個人都望向了段天涯,望向了他手中的銀子。
「五兩一張的桌子雖然沒有,不要錢的桌子你們要不要?」一個聲音忽然從樓上傳了下來。
段天涯向樓上望去,他很快的看到了一張桌子,上面雖然杯盞狼藉,但已經有人正在收拾碗筷。他也很快看到了說話的人,他的手中拿著一個酒壺,當段天涯望向他的時候,他已經很神氣的坐了下去。
段天涯很快的衝了上去:「你肯將桌子讓給我們?」
那人搖了搖頭,段天涯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他忽然笑道:「我雖然不願把桌子讓給你們,但你為什麼不自己坐下來?」
「不錯,你不過是一個人,反正用不了這麼大的桌子。」段天涯眉開眼笑的對樓下招了招手。
冷殘月他們已經緩緩的走了上來,小二也匆匆忙忙的來到桌子旁,很快的將桌子擦的乾乾淨淨。
「幾位要吃點什麼?」小二慇勤的問道。
「兩個饅頭,一碗麵。」那人笑道。
段天涯忽然拍了下桌子,因為他的肚子非但又唱起了歌,而且還敲起了鼓。
「上菜,要你們這裡最好的菜。」段天涯望著空蕩蕩的桌子,恨不得上面立時擺滿酒菜。
段天涯的力氣很大,他拍桌子的聲音自然不會小。但當他說完話之後,桌子卻忽然又響了起來,不但比他剛才的聲音大的多,而且一個比他更響亮的聲音也在他的耳邊響起。
「上酒,要你們這裡最好的酒。」那人拍過了桌子之後,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壺,對小二大聲道。
段天涯望了望他,他正在望著段天涯。兩個人已經相視大笑了起來。冷殘月他們也正在笑,一個只捨得吃饅頭和一碗麵的人,卻要最好的酒,這的確是件可笑的事。
但段天涯卻沒有因為這個原因發笑,他忽然問道:「你若是窮的連饅頭和面也吃不上,是不是還要喝酒?」
那人笑道:「饅頭和面雖然可以解一時餓殍之危,但若是因此而沒有酒喝,又何必活在這世上,過那種沒有酒喝的日子?」
段天涯已經伸出了大拇指,讚道:「好!」
「好在哪裡?」那人立時問道。
段天涯想了想,笑道:「好就是好,何必管它好在哪裡?」
酒已經擺在桌上,菜已經紛紛端了上來。
段天涯已經拿起了筷子,風捲殘雲的吃了起來。那人已經將酒杯中的酒斟滿,段天涯忽然道:「你為什麼不吃?」
那人笑道:「因為我並沒有點菜。」
段天涯很快接著道:「我請你。」
那人搖頭道:「我有饅頭和面。」
「但你的饅頭和面還沒有上來。」段天涯將一塊麻婆豆腐填在了口中,咀嚼著道。
「那只因為你們點的菜太多。」那人望著滿桌的菜餚,輕輕歎了口氣。
世上所有的餐館都有饅頭和面,也會有各式各樣的招牌菜。但你若是只要兩個饅頭和一碗麵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饅頭和面通常都比招牌菜來的要晚。這是不是因為大多數的老闆都認為饅頭和面,永遠都是涼了才好吃?
段天涯扯了一隻雞腿,放在了那人的面前,笑道:「你請我喝酒,我請你吃雞腿,怎麼樣?」
「你要喝酒,為什麼不自己買?」那人笑吟吟的問道。
「因為自己買來的酒,永遠不會有別人請的酒好喝。」段天涯抹了抹嘴邊的油漬。
冷殘月笑道:「因為這人不但是個餓死鬼,還是個酒鬼。酒鬼喝酒的時候,若是沒有酒友,那真是一件大煞風景的事。」
酒很快斟滿在杯子中,杯子中的酒也很快的到了段天涯的肚子裡。
「好酒!」段天涯一口飲下杯中的酒,笑道:「別人請的酒,果然比自己買來的要好。」
「小弟段天涯。」段天涯再次將酒杯舉了起來。
「左青恆!」他望了望冷殘月,問道:「你為什麼不喝?」
冷殘月很快的將杯子舉了起來,笑道:「因為我喜歡喝好酒。」
欣欣也取過了杯子,將酒斟滿在自己和晶晶的面前。
「這酒不好?」晶晶聞了聞杯中的酒,輕聲問道。
「這酒雖然好,但無論什麼酒,只要壺中很滿的時候,就算不得是好酒。」冷殘月眨著眼睛,望了望段天涯。
「不錯,無論什麼酒,只有在不多的時候,才算是好酒。」左青恆歎道:「這就好比是朋友,一個人若是朋友滿天下,他卻往往找不到一個真正的知己。」
「難道你沒有朋友?」段天涯蹙眉道。
「我的朋友雖然不多,卻也不少。但是······」左青恆忽然壓低了聲音道:「但是肯陪我一起去捉鬼的朋友,卻連一個都沒有。」
「鬼?哪裡有鬼?」段天涯瞪大了眼睛問道。
左青恆緩緩的將杯中的酒飲下,反問道:「世上既然會有神仙,自然也會有鬼,這有什麼奇怪?」
段天涯想了想,點了道:「不錯,世上若是沒有了鬼,又怎麼會有神仙?」
神仙和鬼本是風馬牛不及的兩件事,段天涯一本正經的自然自語時,欣欣和晶晶已經笑了起來。
「你會不會捉鬼?」段天涯繼續問道。
「我捉鬼的本領雖然不小,怎奈這次的鬼實在太多,所以······」左青恆又將一杯酒飲下。
「所以你需要找一些幫手。」段天涯很快的將杯子斟滿,笑道:「所以你已經找到了幫手。」
「你是說,你肯去陪我捉鬼?」左青恆望著他道。
「不是我,是我們。」段天涯很快的將酒喝了下去。
左青恆問道:「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麼鬼?」
「無論他是大鬼、小鬼、餓死鬼還是風流鬼,只要我們去了,保管叫他們望風而逃。」段天涯得意的道。
「他們究竟是什麼鬼?」欣欣小心的問道。
「桃花鬼!」左青恆很神秘的回答道。
「桃花鬼是什麼樣的鬼?」晶晶的樣子顯然有些害怕。
左青恆笑了笑,忽然站了起來,淡淡道:「世上的人有許多喜歡畫畫,但卻從來沒有人畫出過真正的鬼,你們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因為畫人畫虎難畫鬼,沒有見過的事,沒有人能畫的出來。」冷殘月笑道。
「今晚子時,城外三里林。」左青恆已經向樓下走去:「我請你們捉鬼。」
「請我們捉鬼?」段天涯喃喃道:「想不到除了請吃飯、請喝酒之外,連捉鬼這麼好玩的事,都會有人請,看來我們積修功德的時候已經到了。」
「你看這個人會是什麼來路?」欣欣向冷殘月問道。
冷殘月搖了搖頭,淡淡道:「無論什麼來路,只要喜歡喝酒,就不會從鬼路上來。」
他忽然對段天涯笑道:「是嗎?」
段天涯仰首將杯子中的酒飲下,笑道:「我困了!」
明月皎潔,萬籟俱寂。月光輕輕灑在地上,地上的人影正在緩緩的向林中走去。
晶晶忽然輕聲道:「你們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段天涯正在對欣欣講著自己小時候聽來的鬼故事,他聽到晶晶的問話之後,忽然笑道:「你有沒有見過鬼?」
晶晶搖了搖頭,段天涯又道:「你想不想看看鬼是什麼樣子的?」
冷殘月笑道:「你放心,和他這樣的酒鬼在一起,無論什麼鬼來了,都只會望風而逃。」
「不錯,無論什麼鬼見了酒鬼,都會遠遠的逃開。因為這世上不管什麼鬼,再沒有一種鬼能比酒鬼更加纏人。」左青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林間的小路上。
欣欣笑道:「所以被酒鬼纏上的人,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開的。」
月灑清輝,但林中卻依然昏暗。陰森的冷風不時吹拂在晶晶的臉上,她小心翼翼的跟在冷殘月的後面。
「就是這裡了。」左青恆已經緩緩坐倒在一株桐樹下。
「鬼在哪裡?」欣欣輕聲問道。
左青恆將酒壺打開,笑道:「現在還不是鬼要出來的時候。」
「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冷殘月也坐了下來。
晶晶望著冷殘月奇怪的姿勢,問道:「我聽人說,鬼總是在半夜三更的時候出來,現在就是子時,他們為什麼還不出來?」
「那是因為他們要招待客人,所以難免要隆重些才好出來。」左青恆輕輕呷了一口酒。
「看來鬼和人一樣,不但喜歡害人,還喜歡請客。」段天涯笑道。
冷藏頻頻,晶晶的身子已經開始有些冷,段天涯望了望欣欣,問道:「冷嗎?」
欣欣笑道:「難道你不知道我身上的織女神衣,不但永不染塵,還能抗寒御暑嗎?」
段天涯點頭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又要問?」欣欣眨著眼睛道。
段天涯也眨起了眼睛,笑道:「因為我若是不先問,別人又怎麼好意思問?」
冷殘月望了望晶晶,忽然將身上的袍子脫了下來,輕輕的遞給了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