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次的醒來暈倒,暈倒醒來後,季傳風一行人終於慢慢接受了子萱沒有死去的事實,也接受了她白骨森森的骨架在面前晃來晃去的樣子。
最厲害當屬玉清兒了。她懷胎八月,挺著個大肚子,倒地那是無數次呀,愣是啥事沒有!不過,在子萱強烈要求下,她還是被送回了將軍府。
子萱穿上以前的衣服,那叫一砢磣。跟地裡的稻草人披著大衣似的,撐不起來呀!柳千星是眾人中心思最細的了。她不但找出一堆衣服,還要小然,李媛媛幫忙,把衣服剪開,纏在子萱的骨架上。
不要以為這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別說柳千星她們是小女子,就是大男人,看到子萱現在這副尊容也嚇個半死,更甭提幫她在恐怖的骨頭上纏布條了。一切完畢後,柳千星幫子萱穿上衣服,看著倒跟正常人無疑。最後,她還在子萱脖頸上繫了個絲巾,將脖子下露出的白骨遮住。
忙了半晌,額頭都沁出細汗了。子萱看著很過意不去,伸出手想幫她拭去汗珠兒,可一見自己白骨森森的手,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謝謝你,千星;謝謝你,媛媛;還有你,小然。我這副鬼樣子,你們還···」
不等子萱說完,柳千星已經打斷她的話。「你快別這麼說,我們不止是親人,也是朋友,還是最知心的姐妹。只要你開開心心的陪在皇兄身邊,讓他幸福的過完餘下的日子,我就知足了!」
「餘下的···日子?」子萱錯愕的張大嘴,想起之前是看到柳獨月變的不堪入目,骨瘦如柴,滿頭白絲。難道,那樣子···是因為他快死了嗎?
柳千星知道遲早是瞞不住的,索性就一五一十告訴了子萱。子萱聽了之後,悔恨不已。
「是我害了他,都是我!」
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子萱在柳千星幾人陪同下,顫悠悠走了出來。(因為她的腳掌沒有肉,所以即使在鞋子裡填充棉花,走起路還是一搖一擺的)
坐在桌前,季傳風先柳獨月一步,問起子萱這五十天的情況。子萱老老實實回答,原來那晚她離開皇宮後,覺得以柳獨月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必定全國通緝她。於是,秉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思想,子萱又悄悄返回皇宮,躲在了無人問津的冷宮。
白天,她躲在房子裡睡覺。晚上,她就裝成宮女的模樣去偷些吃的東西。隨著一個又一個七天的到來,也許是蠱蟲把五臟六腑侵蝕的緣故,她再也不能出去了,也吃不下去東西了。就這樣煎熬著,苦痛著,直到——默默地,麻木的看著一隻隻蠱蟲拱出皮膚,一口口吞掉她的血肉。那一刻,她以為自己解脫了,可以離開了。於是,她選擇了沉睡。
「這一睡,就睡到你們來了。」子萱平靜的講完最後一句話,抬頭,就看見所有人都在抹眼淚。
他們沒有看到當時的場景,也感受不到子萱的痛苦。可是,他們只要用想的,就已經無法承受了。可是偏偏,子萱說的那樣平淡,像是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又偏偏,子萱越是這樣淡然的講訴,他們,越心疼她!
這五十天,子萱一個人,究竟忍受了怎樣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啊?
「拜託,你們很矯情耶!」子萱假裝開起玩笑,可沒人笑得出來。
柳獨月走到子萱面前,緊緊擁著她,那麼緊,那麼緊,生怕她下一秒會消失似的。
其他人默契的紛紛離去,留下那對苦情夫妻,互訴衷腸···
薛國·瑞親王府
薛雨晨躺在床上,整整兩個多月了,他的傷還是沒有完全癒合。不止是內傷,還有心口處子萱刺下的傷,還有···心傷!
「叩叩叩!」門外響起一串敲門聲。
「進!」
門開,閃進一道矯健的身影,看著似曾相識。細細回味,竟是在柳南國暢心殿放火的那個人。
「無情?你不是在柳南密切關注柳獨月的情況嗎?怎麼回來了?」薛雨晨看了眼地上跪著的人,有一絲驚訝。
無情雙手抱拳,沉聲回道:「屬下有負王爺囑托,事情沒辦成。」
薛雨晨聞言,噌的自床/上坐起,「為何?起來慢慢說話。」
無情抬起頭,緩緩說道:「事情有變,那柳獨月原本是抓了許多城中百姓放血供廖皇后做藥引的,但,後來廖皇后知曉了,無故失蹤了,還給柳獨月留信,讓他放了那些百姓。所以屬下,沒有機會煽動城中百姓,說柳獨月禍國殃民。」
「你說什麼?那就是說,子萱她···那麼,子萱現在如何了?」薛雨晨突然有一絲恐懼感,他怕,聽到有關子萱的噩耗。
還好,無情接下來的話讓他一顆心放下。但,卻又隨著他說子萱已成一具骨架時,懸了起來。
已成為一具骨架了嗎?
「她,過得可好?」薛雨晨第一次,聲音顫抖。他擔心呀,擔心那個女人,變成那副模樣過的不開心。
無情暗自在心底歎了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呀?王爺竟然也會關心別人了。
於是,他把最近觀察到的狀況告知薛雨晨。
柳南國皇宮
因為夏季炎熱的關係,(柳南國地理位置因素導致那裡常年如夏)子萱的臉部皮膚有一點發臭腐爛的徵兆,惹來無數噁心的蒼蠅前來獵食。這可急壞了柳獨月,慌忙傳來司徒殤商討對策。
司徒殤不愧為神醫,竟然簡單的在子萱臉上塗一層怪怪味道的東西後,杜絕了這種現象。他還打包票,說子萱的臉部皮膚永遠都不會潰爛。子萱想著,那東西大概是跟現代保存屍體的化學藥水差不多吧。
因為柳獨月已近膏肓,子萱只能強裝笑臉,陪伴他左右。其實,她心裡很難過。只怕,換做是誰也接受不了自己是副骨架的殘酷事實吧?
但,她不接受也要接受。想死,都是奢望。與其痛苦憂愁的活著,還把自己的情緒傳達給別人,讓他們跟著怨天尤人,倒不如看開點,把快樂帶給大家,讓他們可以幸福,也讓——柳獨月走的安心!
無數個夜晚,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親眼目睹柳獨月離開人世,子萱便會徹夜無眠,在柳獨月熟睡後偷偷哭泣。她曾無數次在心底問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們?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孽,要遭受這種離奇的苦楚?
「老婆,你哭了麼?哪裡不舒服?」背後傳來柳獨月關切的問話,下一秒,人就被強迫拉成面對他的局勢。
「到底哪裡不舒服,你說話呀!你不要嚇我!」柳獨月見子萱不說話,反而哭得更凶了,一時慌了神,準備下地去叫太醫。
剛步下地,子萱就自背後將他緊緊圈住了。「別去!不要離開我!」簡單的幾個字,卻訴說了一切。
柳獨月怔住,原來···原來子萱每晚抽泣,是在擔心這個。她,在擔心自己有一天死在她懷裡吧?
一想到那天就快到來,柳獨月好像能想像出子萱傷心欲絕的樣子。那麼無助,那麼惶恐,像個迷失的孩子。
怎麼辦?如果他死了,還能得到解脫。可子萱該怎麼辦?她這副模樣,還死不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哇?
柳獨月越想心中越冷,他緊緊抱住廖子萱,痛聲說道:「子萱,我的子萱!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你的!」
因為子萱行動不是特別方便,而且又變成那副樣子,大家怕被傳出去鬧出什麼鬼神之說,所以柳獨月只好對外宣稱皇后身體抱恙,把她藏於深宮。
再後來,柳獨月自己也因病入膏肓不能上朝,將皇權統統委任給季傳風。一來,季傳風的身份是當朝駙馬。二來,柳家只剩下柳千星可以托付大任,而她又是女人,只得季傳風代理皇位。
柳獨月與子萱移居後宮別院,過起了米蟲般的幸福生活。
這日,季傳風照例上早朝,眼皮無故跳得厲害。遂下了早朝就急匆匆朝柳獨月夫婦的別院趕去,到了以後,哪有二人的影子?
就連一直照顧他們飲居的小然,保護他們安全的秦川,也沒了蹤影。季傳風就想著,定是柳獨月要不行了!
正胡思亂想著,見一人影匆匆跑來。定睛看去,是天天進宮混吃混喝的神醫——司徒殤!
「我的天哪,可找到你了,我···我把···皇宮···翻···翻遍了!」司徒殤因為跑得太急,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他急的滿頭大汗,季傳風心下一沉。完了,怕是他猜中了,柳獨月···不行了!
誰知,司徒殤下句話差點驚得他吐血。「清兒今早摔了一跤···難產,快不···行了,你快去···看她···最後一眼吧!」
季傳風呆愣片刻,終於將司徒殤那斷斷續續的話消化乾淨。回過神,撒開腿就沒命的朝西華宮奔去。那速度,堪比火箭升空呀!
剛到西華宮門,就聽見裡面傳出玉清兒撕心裂肺般的淒厲哭喊聲。
「痛啊,好痛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柳獨月,秦川不方便進去,正守在門外來回踱步。見季傳風來了,忙上前安慰他。季傳風推門而入,行至床前,玉清兒早已暈厥過去。
「風,你可來了!都怪我,沒照顧好妹妹!」柳千星說著,眼淚就跟著流下來了。
「這哪能怪你呢?別說這些沒用的,季傳風,司徒殤剛才檢查過了,清兒孩子太大,骨盆又太窄,只怕生不出來了。你——為她做剖腹產手術吧!」子萱算是此時此刻最鎮定的一個了,不愧是經歷滄桑的人兒啊。
聞言,季傳風整個人都傻掉了。「你讓我給她做剖腹產手術?你開什麼玩笑?」
子萱搖搖頭,這時候誰有心情開玩笑呀?看玉清兒嘴唇泛白,下身流血不止的模樣,只怕撐不了多久了。季傳風雖然在現代沒親自做過這方面的手術,但他畢竟在學醫時觀摩過,基本常識還是懂的。
「季傳風,你冷靜點,你聽我說,現在保住一個是一個。你也不想一屍兩命吧?我想,清兒若是醒來,也會選擇這樣決定。我看得出,她很喜歡這個孩子,這種時候你可不能犯傻,你要面對現實啊!」
子萱不停地激勵季傳風,可是,季傳風仍然遲遲不敢下手。握著刀子的手不停地抖動,宣誓著他內心的恐懼。他終於明白,為啥主刀醫師沒有給自己家人動刀的了!給別人做手術,你有一顆平常心。可自己的家人,你顧慮的會很多,顧慮多了,反倒不敢動手了。
就在事情停滯不前時,玉清兒睜開了眼睛。她虛弱的對季傳風說:「相公,你···動手吧!為了我們的寶寶,你一定···要保寶寶周全!我死不足惜,可是,寶寶,我不能···讓她有事!我答應過,要給你···生個···女兒的!」
玉清兒眼中的堅定,與她小小的年紀非常不符。是怎樣的信念,讓她泰然接受那在古代人思想中不能接受的剖腹手術?
子萱是明白的。那信念,叫母愛!
望著玉清兒凸起的大肚子,季傳風一步一步走近,刀子緩緩舉起。
「不!我不能!」季傳風丟下刀子,倉皇逃離。
吼吼,第三卷快完結了!爭取早點把子萱送回現代,到時候就是溫馨逗樂的故事情節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