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涼自然是聽到了白小樓和胭脂扣的話,只是卻沒有任何興趣。身旁的納蘭天作放下杯子,眸子瞇了瞇,甫一開口,聲音隱隱的有一絲沙啞。
「怎會跟他在一起?」他說的自然是白小樓。
白小樓身子一凜,卻是不減溫潤如玉的氣質。幕涼不看納蘭天作,懶懶開口,「願意。」
簡單的兩個字堵的納蘭天作臉色一變。白小樓臉上神情不變,如玉一般安然明淨。
納蘭天作眼底,一抹暗沉之光,隱隱流露出一絲複雜的寒氣。
坐在眾人對面的耶律宗驍已經喝了好幾杯酒,一直在低頭喝悶酒的他,卻是將對面一幕看了個清清楚楚。宴會還未開始,他便已經喝了個半醉。
……
與此同時,已經到了未央楓葉林外的太后坐在鳳輦內,眉頭輕皺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一旁的蘇蘇見了,小聲勸著她,「太后,其實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您再多考慮三殿下的心情只怕將來對於三殿下來說,折磨更大。蘇蘇不忍看到您這般為難的模樣。」
蘇蘇的話讓皇太后驀然回過神來,嗔怪的拍拍她的手,眼底儘是無邊的寵溺。
「你這孩子就別說寬慰我這個老太婆的話了。其實這都是沒辦法了。如果待會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哀家的決定,把這件事情做在明處,板上釘釘,只怕老三那孩子還是不肯回頭。等這件事情解決了,哀家就跟那丫頭單獨聊聊,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這北遼以及鄰國的大好男兒怎麼就都看中了這丫頭呢?哀家這心啊,始終是懸著。」
太后搖搖頭,見鳳輦停下來了,太后整理下自己的衣領,正襟危坐,一旁的蘇蘇幫她整理袖口和衣擺。
剛才的對話不管說過什麼,都是不會改變今天的結果分毫。即將走出的這步棋,是太后為今之計唯一可行的一步棋了!先將那丫頭圈到自己這邊再說。
「太后駕到!!」
隨著大太監尖細著嗓子喊話的聲音,整個未央楓葉林頓時安靜了下來,人人都是恭敬起身,而胭脂扣也終是尋到了一絲機會緩解一下壓抑的感覺。隨著眾人一同站了起來,只那臉色卻早已不是來時的模樣。
太后下了鳳輦,扶著小太監的手緩緩走過來,蘇蘇站在另一側,小心扶著太后的手。
太后此刻一改在鳳輦內的無奈和嚴肅,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與一眾老臣打著招呼,今兒來的都是朝中重臣,很多還都是太后當年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跟太后也分外親近,見了太后都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太后您身體可好啊?」
「太后您可算回來看看臣這般老傢伙了!」
「太后,您是不是都該不認識臣這張老臉了!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一種老臣對於太后的尊敬是顯而易見的,因此,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臣也願意主動跟太后說話。
太后一邊走一邊跟兩邊的老臣聊著。
「左尚書,哀家這身體可是硬朗著呢。倒是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等會讓蘇蘇去哀家那裡拿點靈芝人參給你回去補補。你若倒下了,誰也填不了你的空!知道嗎?」
「臣不敢!臣永遠追隨皇上和太后!」
「哀家這不是回來看你們了嗎?還以為你們這般老臣會在背後罵哀家呢!沒想到還念著哀家!好好好!你們的心意啊,哀家都都明白!」
「我說李大人,你這臉哪裡老了?哀家看是十年沒變才是真的!放心吧!哀家就算不認識當今皇上了,也不會不認得你!當年哀家在皇家獵場遇了熊,第一個挺身而出護在哀家身前的不就是你嗎?你啊你,年紀大了這心性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過啊!不變好啊……」
「護著太后是臣該做的!太后還記著臣,臣這心就熱乎乎的啊!」
「喲,你的心要是不熱了,那你還如何說話?你們這一幫老傢伙啊,在哀家面前就是這樣,也不怕一眾小的笑話!」
太后與一種老臣談笑風生,卻又將分寸把握得當。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一步步走到主座的位置上,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卻是不減威嚴高貴。
太后即將轉身落座之時,回頭看了一眼幕涼的方向。只一眼,太后的視線便像是被什麼凝結了一般,定定的看著。身子背對著眾人,腳下的步子也停下了。一眾朝臣奇怪的看著突然停下所有動作的太后,都是不明白太后這是怎麼了?
只有坐在最前面幾排的人明白。太后的眼神一直是落在幕涼身上的。
一旁的蘇蘇見此,小聲提醒著太后,
「太后,到了。」
「哦?嗯。」太后一怔,視線卻沒有收回,旋即轉身坐在椅子上之後,那鳳眸才從幕涼身上緩緩移開。繼而看向另一側的耶律宗驍。
蘇蘇視線與坐在耶律宗驍旁邊的納蘭明輝撞在了一起,納蘭明輝能回應她的始終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反應,並沒有蘇蘇期待中的感情流露出來。蘇蘇輕輕垂下眸子,心下黯然。難掩失望,卻早已習以為常了。
太后坐穩後,對身旁的蘇蘇小聲說了句,「那丫頭的眼神……能殺人。」
太后的聲音很小,只有蘇蘇一個人能聽到。蘇蘇回過神來也看了幕涼一眼,卻是有些不贊成太后的話。
「太后,沒有那麼誇張吧。那丫頭的確不喜歡笑,但笑起來絕對是傾城傾國。至於這眼神,只是冷靜一點而已。總好過笑裡藏刀的吧。這不正說明她這性子簡單直接,不會隱藏嗎?」蘇蘇這話,明顯是向著幕涼說的。
雖然她喜歡納蘭明輝,但是蘇蘇一貫是對事不對人。心裡想到什麼,也不會對太后隱瞞。
太后思忖了片刻,眸子垂下,臉上還是難掩輕鬆。
「如此不會隱藏,卻又如此能抓住人心。明明是一塊乾淨的美玉,可你就是看不透她的心。所以他們才會念念不忘啊……」太后說到這裡,似乎是在暗示另一個人。
她從下了鳳輦看到一眾老臣之後,心情相對輕鬆了不少,可當她看到幕涼那雙寒瞳,還有她週身透出的冷淡疏離的氣息時,太后的心,莫名的就提了起來。對於自己的決定,心中也隱隱動搖開來。如果真的是給這丫頭一個御賜公主的身份,也許……未必能鎮得住這丫頭。
而且那胭脂扣也是白家的養女,如今這丫頭也算是皇上收的義女,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加讓人將她們放在一起比較?
這公主不合適的話,那還有什麼身份能配得上這丫頭那股子冷傲的勁兒呢?
太后一時間,竟有些愁眉不展。
「好了,今天不過是家宴。哀家回來這些日子,也沒個機會好好的跟諸位聚一聚,今天就都別拘謹了,讓你們帶了自家妻兒老小,就是想圖個熱鬧,也讓哀家看看你們的天倫之樂。都開始吧……」
太后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還沒有放鬆下來。一旁的蘇蘇隱隱覺出不對,不覺在太后耳邊輕聲開口,
「太后,您不是要……」
「再等等。」不等蘇蘇說完,太后便輕聲打斷她的話。眉眼之間湧動一股子遲疑的神情,下一刻,卻在與幕涼四目交織的時候,再次被幕涼眼底那清冷傲然的氣息所震懾到,先前的想法此刻頓時煙消雲散!
僅僅是一剎那的對視,等幕涼冷淡隨意的移開視線後,太后身體仍是有種被她眼神鎖定的感覺。屬於幕涼的一眼芳華,在太后眼中,已經不單單是冰冷的氣息,而是一種世間罕見的清冽之色。太后自認閱人無數,卻是從未見過有人有這般眼神。若說有想像,大概是拓博坤的感覺與她最像!
只不過拓博坤是在冷酷當中帶著慵懶傲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而這丫頭,那冷到骨子裡的寒意濃重到令人窒息這還不算!偏偏還與這傾城之姿結合得如此完美,帶著一股子攝魂奪魄的危險氣息。
「怪不得……怪不得……」
太后喃喃低語著,怪不得這丫頭能讓那麼多人為她不顧一切……原來……原來如此……
太后眼底閃過一抹清晰的光芒,下一刻,心中已然有了打算!究竟該給幕涼一個怎樣的身份!唯有此,方才能控制住當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