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我就爬起來了。與其說醒過來,還不如說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雖然我常對別人講,不管這世界誰當家,對我這種市井小民一點影響也沒有,但事情一旦落到自己的肩頭上,又覺得好像不是這樣了,至少這件事情在我心頭纏繞不散。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輸掉了那場比試的話,那台灣會變成怎麼樣呢?
禁忌之門打開之後,又會有什麼樣子的狀況呢?
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我該做的呢?
我經歷這麼多過程了,其實我還是對命運的安排有點抗拒,我一直在想如果很多事情的關鍵點我不這樣子作的話,那將會是怎麼樣呢?
是不是像師傅講的,老天爺給了我們很多條路,我們只是盡力去找一條最好的路呢?
不知道,我想誰都不知道,畢竟這是一個我們看不到的世界,雖然說這世界上有很多預測的方法,但都只是人類依照經驗和推斷留下來的,這些方法才不過幾千年甚至幾萬年的歷史,比起整個大自然的演變只是滄海一粟。
誰知道我們現在認為的真理,不會在什麼時候被推翻嗎?
想了這麼多只有一個重點,那就是我的心非常徬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要我接受命運的安排,順著路走下去嗎?
不這麼做,那我該怎麼做呢?
想到這邊就不禁蠻感歎的,就像我時常講的一句話,做人啊,有時候真的很難!
我順著上一次的路,再度來到笙月他外祖母的家。
這一次來,我比較悠閒了,身上的病痛也都好了,在走路的時候會四處的看看週遭的環境。
越靠近外祖母的住屋,我越有驚訝的感覺,我突然發現外祖母的住處外邊規劃得很完整,一區一區的田地都有不同的作物,有種稻米、蔬菜、水果還有花卉等等,看起來就像一個小世界,要自給自足應該沒有問題。
但我驚訝的並不是這些地方,而是那些專門種植花卉的區域,在那片土地裡面我竟然看到了很多在名家看過的花,就是我爸遺留下來的花種。
怎麼會呢?這些東西不是我爸研發出來的嗎?怎麼外祖母這邊也有種?
這世上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他們兩個都找出這種花種嗎?但問題是,又不是只有一種而已,幾乎我爸遺留下來的花卉這邊全部都有,連映天蘭也傲立於花田之中,真的讓我吃驚不已。
我的腳步不知不覺就向那一片花田走了進去,我緩緩的停在映天蘭的前面,看著這我最熟悉也最親切的花朵。
怎麼在這邊也有你的蹤跡呢?
從花田里面散發出來的濃郁生氣剛好撫慰了我體內雜亂的生氣,慢慢的讓我只放不收的生氣緩和了下來。我的心境在這一刻融入整片花田之中,與這些花朵進行心靈的對談。
也讓我這陣子緊繃的情緒放鬆了起來,讓我恢復了一種平靜的心情,我的心漸漸的跟這裡面的花一樣,享受著大自然的恬靜,享受當下的這一刻。
如果要我講出這一刻的感覺,我只有兩個字可以講,那就是舒服。
一種愉悅的心情,感覺上在這邊就可以很安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有很多心靈相依的好夥伴會安慰你、會鼓勵你。
這種感覺真好,在我生活的世界裡面只有少數幾個人曾經給過我。
蘭筱芸,她也是其中之一,可是我卻傷害了她。
不知不覺中,竟然勾起了我心裡面許多的回憶,這瞬間我才真正知道原來我真的錯過了很多的機會。
所謂的機會並非平步青雲的際遇,而是那份曾經掌握在我心中的溫暖。
原來我回頭看的時候,最感到惋惜的不是我錯過了權勢、財富,也不是我放棄了很多的大好機會,我真正可惜的竟然是我傷害了那些給過我溫暖的人。
碧如、蘭筱芸、世夢這些曾經帶給我溫暖的人,我竟然或多或少在心裡面對他們都有一點愧疚,這些感覺是藏在我心裡面的一股記憶。現在浮上心頭的感覺特別明顯,讓我有股悲傷的感覺。
原來我追求的道路曾經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卻白白的錯失。我的路不該是這麼孤獨的一個人走下去的,碧如也是、蘭筱芸也是。
大家的路雖然不同,但卻會互相的交錯,而我每當在交錯點的時候就會錯失機會,走向一條我最不喜歡的道路。
我想要的很簡單,是一股幸福的感覺,讓自己幸福、讓我在乎的人也幸福,這樣就好,就是這樣而已。
但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做不到呢?我只要好好的對待碧如、對待蘭筱芸,幸福應該是隨手可得的,為什麼我總是看不出來呢?
為什麼我總是因為外在的看法來決定自己的路呢?
我真的有在追求自己的道路嗎?
這些問題困擾我好久、好久,直到蜜兒來喚醒我為止。
「王明道,你怎麼在這邊呢?」
蜜兒這一聲喊醒了沈思中的我,我看著身旁的她,問道:「你怎麼會在這邊?」
「這是我問你的問題吧!」
「喔!」我抓抓頭髮才想起今天來這邊的目的,說道:「我是來找你們的啦!」
「找我們幹嘛?」蜜兒不解的說道。
「就是明院要我來的,跟櫻花財團有關係。」
「尚樹他來到台灣了嗎?」蜜兒問道。
我知道蜜兒是在問田中尚樹,答道:「我也不知道,聽明院的語氣好像是已經到了。」
「是嗎,終究還是躲不過嗎?」蜜兒低下了頭,感覺上心情不悅的說道。
「你還是不願意回去?」
蜜兒搖搖頭,說道:「這已經不是我能決定的。」
「怎麼說?你不是都已經逃出來了,難道這不是你自己決定的嗎?」
「我是逃出來了沒錯,但我到台灣之後卻發現我所寄託的力量不見了。」蜜兒看著我說道。
「什麼力量啊?」
「是我心裡面的寄託,它讓我覺得將會有另外一片天空等著我。」
聽蜜兒這樣子講,我也不自覺的點點頭,有時候信仰的確是會改變一個人的,在我的身旁也有幾個案例。
「但我突然發現原來跟我想的完全都不一樣了,我所依賴的信仰,一夕之間竟然消失無蹤了。」
我不解的問道:「怎麼會呢?」
「是啊?怎麼會呢?」蜜兒看著我身旁的映天蘭,用手指頭輕輕的摸著花瓣,說道:「當初有一個男生,擺好了華麗的場景,給我一個難以忘懷的離別,讓我一直想著,有一天我一定要回來找他。可是他卻不是這麼想,或許對他來講我只是一個過客,一個他討厭的人,所以聽到我要走了,才會這麼開心,才會這樣子對我的,是不是呢?王明道?」
蜜兒講到最後,只眼目光投射到我的臉上。
「哪是呢,我是真的想給你們祝福,對我來講,你們兩個是我踏進這個世界第一個遇到的好朋友,也是到目前為止最好的朋友,既然我沒有辦法達成你們的願望,那至少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最真心的祝福吧,難道你那一晚沒感覺到嗎?我想傳達的並不是美麗的場景,而是一種心情,我想要讓你們兩個都能快樂啊!」
「是嗎?但你有想過我們是因為什麼而快樂嗎?」
那一晚,蜜兒因為看到心中想要的而快樂,笙月因為蜜兒高興而快樂,如果這樣的話,那蜜兒想要的是什麼呢?
「是什麼?」我詢問道。
「是因為我有了目標,有了方向,讓我有值得期待、值得努力的事情,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又回到以前那種生活了,最終我也只能跟著尚樹回到日本,順從爺爺的意思嫁給他吧!」蜜兒的表情和語氣非常的失落。
「對不起,我沒有想過因為我這樣做而帶給你麻煩。」這就是我一直想的,為什麼我作的事情往往結果都跟我想像的不一樣呢?
蜜兒卻不像我這樣想,反倒是說道:「不,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我反而很感激,要不是你這樣子做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這個勇氣跑出來。」
「是嗎,但結果還是一樣啊?」我感到愧疚的說道:「我其實也想幫你們,但我並沒有這種能力。」
「你真的沒有這種能力嗎?還是你不願意呢?」蜜兒開始質問我了,說道:「王明道,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虛偽的人,明明能做到的事情卻總是推說自己沒有辦法辦到,如果你沒有心要幫助人的話,直接拒絕就好,何必留這個情面呢?這樣只會讓人感到很不舒服而已。」
我看到蜜兒那副不屑的眼神,急忙澄清的說道:「我是真的想幫你們,為什麼你會這樣子講呢?」
「既然這樣,那你幫我把尚樹他們趕回去吧!」
聽到蜜兒的要求,我不禁頭大的說道:「我的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櫻花集團有多麼強大,我哪有本事幫你把他們趕回去啊!」
蜜兒卻深信不疑的說道:「你有的。」
我不懂為什麼她對我這麼有自信,問道:「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
「這個是外祖母剛剛跟我講的,她說你的修為可以說是深不可測,她說你可能比她還接近天道。」
「比她接近天道?我知道什麼叫做明道,天道的話就不懂了。」
「外祖母說那是一種感覺,一種最接近生命的感覺。」
如果是接近生命的話,應該沒幾個人比得上我吧!
見我似乎默認了,蜜兒說道:「連外祖母都這樣講了,我就不相信你沒有辦法打敗尚樹。」
「感覺是一回事,打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承認我可以感覺的到生命,但我沒有那麼厲害,可以像武俠電影裡面的俠客一樣,憑著自身修為打遍天下無敵手。」我喘了一口氣,伸出手來,說道:「不要說什麼了,就拿那一天我在捷運上面初見你好了,要不是笙月出來解圍,我這手早就廢了。」
「我真的講老實話,打架的事情我真的不在行。」
「哼,你都這樣子說,那一天不知道是誰差一點打死我?」蜜兒有點恢復以前的刁蠻了,這時候微微的嘟起了嘴巴,不滿的說道。
我當然知道她是指景美那一個晚上,無奈的說道:「那一天你有想到我的處境嗎?你知道如果不是我剛好懂點陰陽術的話,現在說不定已經投胎了。」
想起那一天蜜兒的冷漠面容,我便不太舒服的說道:「而你們呢?有幫到我任何一點事情嗎?只有笙月出言勸你爺爺,但始終他也沒能阻止你爺爺的殺意。」
「其實那一天爺爺並沒有要殺你們的。」蜜兒看到我的面容凝重,像做錯事情的小女孩說道:「他只是要演戲來逼你們拿出天書的。」
「演戲,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只是一個尋常老百姓而已,不要說這種死亡的威脅了,我連刀子都沒有拿過幾次,那一天我是真的很怕,怕的要命,你知道嗎?」
「王明道,對不起……」蜜兒看到我一臉憤怒,羞愧的對我說道。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不要在傷害我之後才跟我道歉,為什麼你們總是喜歡先傷害了別人,再解釋你們的用意呢?」
「我真的不懂,我所做的一切大部分都是出自於真心,都是出自於友情,我把你們當成朋友,但你們把我當成什麼呢?把我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傻子?有危險的時候就用好言相騙,讓我去幫你們拚命嗎?」
「你不要亂想,絕對不是這樣子的。」蜜兒極力解釋道:「我也是把你當成好朋友啊,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想要利用過你!」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陷入這種處境呢?」
「原來你心裡面害怕尚樹。」蜜兒終於瞭解我為什麼發脾氣了。
「對,我很害怕,我非常的害怕,雖然我有好幾次死裡逃生的經驗,但我知道夜路走多了還是會碰到鬼的,我沒有本錢可以輸掉任何一場,只要我輸了就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我很怕死的,我真的不想拿命去拼,為什麼你們都要一直的要求我要怎麼樣呢?」我講到這邊激動不已,算是把這陣子的情緒都發洩出來了。
「王明道,你不要這樣。」蜜兒看起來也是慌了,勸著我說道:「我沒有逼你要去跟尚樹拚命啊,你幹嘛一直這樣子想啊!」
「這一切的起因還不都是因為你。」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像瘋了一樣,說出了心裡面最深層的話來。
蜜兒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整個人愣住了,隨之整個臉色轉變成悲傷的樣子,眼眶也紅了起來,哭訴道:「原來你心裡面是這樣看待我的。」然後在我面前哭了起來。
「你別哭嘛,不是你想的這樣啦,我沒有埋怨你啦!」我趕緊安慰的說著。
蜜兒根本不理會我的話,整張臉哭得不成*人形,看著她眼淚一直掉落的模樣,我心裡面也好痛喔!
「不要哭嘛,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還是只能重複著這幾句話而已。
蜜兒聽我說了幾遍後,才用兩手在眼睛處擦著眼淚,然後強忍著悲傷的問我道:「不是我想的這樣,那是怎麼樣呢?」
「我只是說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為你而起的,只是我沒有埋怨過你啊!」我很誠懇的說道:「真的,我心裡面對你沒有任何埋怨或者是不滿。」
「那你對我是怎麼樣呢?」蜜兒反倒是抬起頭問我了。
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