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那人,利用著自己刻苦鍛煉過的身體力量,和超出一般人的肢體靈敏度,努力地使自己的身體恢復平衡,表現在外,便是人體從高空劃著不規則的弧線,扭曲著下墜。
下落速度以可喜的程度減緩,似乎成功在望,但眼力超高如我,又或是容知雅,均可看出最後的結果。
「差了一點兒真可惜,又失敗了!」容知雅再灌了一口酒,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這反應倒令我微吃了一驚,妖女經常看這人來耍滑板嗎?
念頭未落,那面一聲沉悶的聲響,高空滑板的表演者失去了平衡,帶著滑板一起地撞在地上,滑了出去。
觀看的人群中先響起了幾聲驚呼,然後便是一片大眾化的歎息。歎息的內容,和容妖女言辭卻是大同小異。
裡面真有古怪呢!
從容妖女似笑非笑的臉上,實在是得不到什麼有效的資訊,我只能將目光又移向那個不幸失敗的「天行者」高手,卻見那人狠狠地甩開了旁邊一人的扶持,勉強地站起身來,舒緩了一下筋骨,竟然拿起滑板,想要再上!
乖乖隆個的咚那小子不要命了嗎?
此人的倔強令我為之咋舌,雖然只是遠遠地看著,但以我對人體的瞭解,以及在戰場上積累的豐富經驗,我仍然可以肯定,那人因為剛剛的一摔,至少也有兩處的軟組織挫傷,以這時候的狀態再來一次,說不定便要直飛天堂了!
我的形容可能是當真過分了些,容知雅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淡淡的嘲諷,說話的語氣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是啊真是不自量力」
淡淡的一句話,透露出來的意思卻是很耐人尋味,充分表現了容知雅高超的語言藝術。
一時間,我竟然無法想明白,她到底是在評論那個不要命的傢伙,抑或是在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諷刺我。
我看向容知雅,希望她能把話說明白一些,而她這次終於沒有令我失望,微微一笑間,她低聲輕語:「現在這妮子是越來越難管教了難道這就是叛逆期小孩子的通病?」
叛逆嘛,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的那個那個,那個——妮子!
在說什麼啊!我只能呆然以對。這個只針對於年輕女性的專有名詞好像是一根尖針,狠狠地刺進了我的腦門不可能!
我的眼珠子定在了那個正再次推開別人扶持的「妮子」的身上,少年纖瘦的身材,長簷的遮陽帽,在燈光下反射出青春光澤的肌膚,似若相識的臉部輪廓
難道,難道是
再次用力地推開身邊那煩人的傢伙,強忍著膝蓋上陣陣的抽痛,她還想著再一次地嘗試剛剛那沒有完成的動作。
半秒鐘後,她的「天行者」滑板便被那人奪了過去,比力氣,從來沒有練過武技的她,哪能比得上這個炎黃進化力量中名列前茅的新秀,有「離魂劍」之稱的路傑雄?
但是,她的滑板可不只是一個而已。
「趙雅儀!妳現在馬上停止!」
傑雄氣極敗壞的聲音,只引起了她冷冷的一笑,自己早認清這傢伙的為人了,一個詞概括的話——虛偽!初相識之際的彬彬有禮,和此際的自我專斷形成的反差,可是強烈得很哪!
如果說一年前剛認識的時候,她還把這人當朋友看待,那麼在一年後再次見面的今天,他的地位除了那害死宇哥的生死仇人,便算得上他了!
那只死追蘇怡的不自量力的猴子,都比這人要誠實幾分!
在心中臭罵這廝千百遍,她的動作不停,從一邊的背包中再拿出了纖纖專門為她訂做的折迭式精品滑板,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踏上滑板,輕擊地面,在旁觀者既驚且佩的目光中,也在路傑雄低聲的咒罵聲中,借助反彈力再度升空。
用最小的動作來駕馭「天行者」,身體似乎也撐得過去,膝蓋處還在隱隱作痛,但幾年來直線上升的倔強意志卻足以抵抗這一感覺。身體幾乎呈四十五度傾斜,斜斜地壓迫著空氣,在空中運動的速度也逐漸加快,本來和緩的風在耳邊形成了呼嘯,拂過了她的臉。
雖然是在市郊,但空氣的質量和山區還是沒法比!很快地游離於廣場燈光的照射範圍之外,相對穩定地在空中滑翔,享受著輕風撲面的滋味——比在地面上的感覺好上十倍。
但,較之那時在哥哥的懷抱裡,那種輕鬆自在,心胸暢然而又滿溢著幸福的感覺,卻又差上一千倍!
然而,那種感覺根本不可能再出現了啊!不知不覺間鼻頭一酸,眼眶裡有些發熱,她趕緊伸手,要抹去即將流出來的淚水,然而,這是在至少二十米的半空中!平日裡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再加上剛剛的心不在焉,必會釀成不可收拾的錯誤!
剎那間,她失去了平衡,在下方拔起的驚呼聲中,沒有任何減速地直直摔下。
這次可慘了不過,不知道宇哥撞山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心中莫名其妙地閃過這個念頭,地面已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下一刻,身體與地面接觸!
預期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反而是手腕上出現了一圈溫暖的觸感,似是被人抓住不放。身體一時間空蕩蕩地渾不著力,好像只要那人一鬆手,自己便要飛上天似的,那情形可當真是詭異之至。
「不要命的小妮子」
她聽到有人這樣在她耳邊嘟噥,好像也是個年輕人,那似若聽聞的聲音,竟是說不出的熟悉,她睜開眼,抬頭看向那個人,卻被鏡片反射出來的燈光刺花了眼,耳中又出現了那人的一聲歎息。
「叛逆期的小孩子嗯,可千萬莫學壞了!」
那人的手離開了她的手腕,身體那輕飄飄的感覺立時地消失不見,正微有些悵然之際,卻見一隻大手老實不客氣地伸向了她的臉——好好無禮!
少女的羞惱心情,在她的目光中表露無遺,狠狠瞪眼,瞪向那個有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的登徒子,目光透過那人伸來的手掌指隙,終於將他的面目整個地看清。
也在這時,久違數年,本來已不可能再現世間的氣息撲面而來,在她不可置信的抽氣聲中,對面的少年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以遠超出他自己想像的威力,輕而易舉地引出了少女積蓄了兩年的眼淚。
竟然是竟然是
既然少女沒有明顯的反對意思,那隻手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撫上了她的臉,少年臉上現在已是一片極其嚴肅的研究色彩,首先是看少女的眼瞼,半晌後點頭,「嗯沒有抹眼影」
然後是耳垂
「嗯耳眼扎得比較規矩」
嘴唇
「還好啦無色唇膏,可以理解!」
接著便是臉蛋兒、頭髮、胳膊、大腿
「沒有抹粉沒有染髮沒有紋身還說得過去身上呢?」
什麼話!就算是心裡仍在強烈震撼中,小姑娘仍是當場臉上大紅。
某人終於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收起要去拉人家胸口衣服的手,微有些尷尬的一笑過後,又自我解嘲道:「這個還是讓你小姨去驗吧現在,初步可以斷定」
做秀式地間斷了三秒鐘,讓臉上比陽光燦爛千百倍的笑容,完全地蔓延到整個空間,少年大張雙臂,再猛然合攏,將少女完全地置於他的擁抱之中,同時高聲宣佈:「你還是我那個清純如水、不染塵垢的有容妹妹!」
本以為今生再無可能觸摸到的那溫馨而火熱的氣息,在此刻將她整個地包容在其中。
身體親熱的接觸已在其次,那直指本心,強烈如颶風般的歡喜以及喜到極處,莫名而生的絲絲懼意,狠狠地擊中了少女兩年來不斷加固的心防,瞬間將之摧毀殆盡。
全身的力氣在此刻一瀉而空,她軟軟地伏在了少年的懷抱裡,已然使不上力的手,卻不知為何,卻還能緊緊地抓住少年胸前的衣服,再也不會鬆開。
她就像一個剛出世的嬰兒,沒有壓抑、沒有偽飾,就那樣大哭出聲,淚水很快地浸濕了少年胸前的衣物。
「哥」
「那個人……那個人是誰?」
傑雄瞪大了眼睛,他心中的驚訝之情,甚至不比此刻正慟哭失聲的女孩兒絲毫遜色。
為什麼,一向對他不假辭色的有容,見了那個滿口不知所云的小毛頭之後,便哭成了那個樣子?對那個小子過分親暱的舉動,也沒有一點反抗的表示?
怎可能的?
自從在一年前,通過長老的引薦認識了這小姑娘,自己已將其所有的資料都記得爛熟於心,就如長老所言,為了組織的事業和發展,也為了自己能夠在組織站穩腳跟,乃至於日後爭奪組織的高位,絕不能允許在這個小姑娘的身上出一點的紕漏!而現在的這種情況,簡直就是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
不可能的,為什麼資料上沒這個人?難道這人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腦子在「事業崩潰」的壓力下運轉得比平日更快千百倍,他很快地想到了有容剛剛對這個小子的稱呼——哥!如果說有容有兄長,那也只有正在炎黃國內修行的容可為才當得上這個稱呼,這小子,憑什麼?
不過好像在兩年間被登出的一批資料中,有提過這件事
由於那批資料在六大力量、三大制約中所造就的龐大影響,身為當事人之一的他,沒可能這麼快便忘記,只不過腦中的思緒剛剛起了個頭,那不可思議的答案便顯現出來,答案的震撼令他心中為之一窒——必須馬上報告給長老!
他甚至來不及去做一些表面文章,第一時間便想將這個資訊發送出去,只是
「見鬼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出問題!」
低低的咒罵聲,令一邊的酗酒美人微微地笑了起來,在蘭光,如果沒有些節制這些人的手段,容家還怎麼混下去?
看著只能跑到遠處去想辦法的「敗興之輩」離開,她也發動了車子,遙遙地跟上,而此刻,在她心中,卻是被另一個問題所佔據,「要不要向小怡道歉呢?」
「今天真是活見鬼!」
傑雄恨恨地跺腳,彷彿是組織在蘭光的各種情報操作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剛剛他連試了近十多種方法,都無法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難道幾大力量之間全面開戰了嗎?
這不可能那麼,便是有人在搗鬼!
倏忽間想到了這樣的可能,他的心神一下子緊張起來,難道,只是針對他一人?還是
想到了那個消息傳遞出去後所能造成的後果,他若有所悟,而此刻,淡淡的殺氣刺入他已敏感得過分的心臟,他整個人跳了起來,猛然回身,卻看到醉眼朦朧的美人正向他舉杯微笑。
容知雅!原來是她在搞鬼!
一驚之後,他反而膽氣大壯,容知雅,或者在組織中智謀無雙,詭計多端,但純論個人力量,真是連九流也算不上,而她此刻,竟然愚蠢到在他面前公然現身挑釁!
傑雄的眼神立時地陰鬱了下來,裡面似乎有火苗在竄動。
被戲弄的尷尬在此時盡數地轉化為怒火,今天一定要給她些顏色看看!
看著對面的容知雅精緻到沒有一絲瑕疵的臉蛋兒,以及那種可能是全天下最特立獨行的氣質,想像一下之後她狼狽的境況,就算是自己未必有那個心思,男性本能的反應也無可避免地出現了,心裡面似乎有一把邪火竄升!
氣機交感,他的反應,幾乎在第一時間便被對面的容知雅捕捉到,笑容依舊,但瞳孔中森森的殺機,任是再嫵媚動人的笑臉也無法遮攔,而與之同時,本以為勝券在握的路傑雄心中警兆大起,那種反應,不是容知雅
事態的演變完全擊潰了他的應變能力,他此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從左右兩方強大至非人一般的氣機將他籠罩在內。
拳勁冰火交融,完完全全地封死了他任何一個活動的空間,灼熱的火勁先一步地猛轟進他的小腹,而下一股冷澈的劍氣則直直貫入他的眉心。
「這個麻煩解決了」
已將火焰操縱得出神入化的少女,一點也不客氣地踢了踢像頭死豬一般的路傑雄,剛剛如果不是蘇怡吩咐過,恐怕剛才的一擊,已讓這小子成了一塊熟肉。
即使如此,剛剛那透體而入的暗勁,恐怕也已經霸道地抹去了這小子下輩子為人的權利——江雅蘭不認為她做得過分看剛剛那這廝那眼神,就明白,他必不是個好鳥!
「嗯可還有個大麻煩呢!」
蘇怡看也不看地上那頭死豬,只是仰頭望天,若有所思。
一邊正自顧自暢飲的容知雅微笑了起來,似若無意地道:「大麻煩現在正在哄孩子要不要去打聲招呼?」
感受到容知雅帶著興味的探索目光,以及江雅蘭興奮過度的眼神,蘇怡心裡面不自覺地苦笑,但表現在外,卻只是有意無意地整理袖口,一身休閒打扮令她此刻顯現出少有的瀟灑味道來。
良久,她方開口,語氣輕輕淡淡:「我想,不必了」
「起來!」
「我不要起來」
「聽哥的話,起來」
「不!」
「有容妹妹」
「哥——」
以一個可愛的長腔,結束了哥哥和妹妹之間的討價還價,最終也當然是以哥哥的完全失利而告終。雖然是小妹不聽話,但,都是我的錯
我不應該帶著興奮過度的有容妹妹到處亂跑,以至於糊里糊塗地進了一家酒吧,見鬼的還是個飲料裡面都摻酒精的酒吧!
我也不應該讓有容妹妹喝得過量,以至於讓她跳過吧檯,去和調酒師比拚手藝——雖然她的手藝要比那個二流調酒師好上一千倍!
自然而然,我也就更不應該大聲地讚美她高超的調酒技巧,以至於使她興奮地和我連乾三杯——即使不讚美幾句實在是對不住我的良心。
那麼,在一連串的錯誤之後,踉踉蹌蹌走出酒吧的我們,當然也就要像所有酗酒的叛逆青年一樣,蹲在路邊,用已經不太靈活的大腦想一想之後的行動。
「玩『天行者』就好了」
這個提議馬上被我一口否決,我只是喝醉了,但絕對沒暈!以有容妹妹這時候的情況玩「天行者」,當真就是和自殺沒有什麼兩樣!
只是很可惜,酒後的大舌頭使我來不及將拒絕的話給完全說出來,有容妹妹便將天行者塞到了腳下,搖搖晃晃地想升空,幸好我及時出手,壓住她的肩膀,把她壓了下來。
「不讓啊」
姑娘歪著腦袋思考這個嚴重的問題,然後在三秒鐘的時間內想出了解決辦法,不知是按了「天行者」上的哪個按鈕,滑板的兩翼驀地彈出了四個小巧的滑輪,這樣子。似乎更像一個正規的滑板沒錯,安全性是大大地上升了,只是——還是不行!
為了我這個寶貝妹妹的安全考慮,我還是搖頭,而這小妮子則在失望之餘,很快地又提出了下一個議案:「那麼哥,你拉著我走嘛!」
嗯,倒是個辦法,不過,還不行哪有老哥走路,小妹舒服坐滑板的道理?不行,不哎,你這是在幹什麼?
這小妮子就那樣蹲在滑板上,睜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是的,不是那種恃寵而驕的頑劣脾性,而是如一隻正在地上撒嬌的小貓兒,咪咪唔唔地叫著,眼中流露出一種乞憐意味的神采來。
為此,我笑得坐倒在地上,有容妹妹當然不依,拽著我的袖口,微微地搖晃,如此,自然而然地出現了剛剛的那一幕
「不起來便不起來吧」
我仰頭做無奈狀,以一個大哥的身份向小妹屈服——做牛做馬又如何?何況不過是拉滑板而已!而於此刻,興奮的有容妹妹則當真如一隻上蹦下跳的小貓咪,送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後,幾乎便要用舌頭來舔我的臉。
「小妮子給我坐好!」
不得不拿出兄長的威嚴,嚴令小妮子坐在滑板上不要亂晃,且讓她抓住我的襯衫下襬,一男一女一滑板便在吱吱呀呀的磨擦聲的伴奏下再次上路,今夜無疑會非常漫長,但,我喜歡!
完全不顧各色人等的眼光,晃晃悠悠地跨過了兩條繁榮大道,再次踏足的地方似乎已是比較偏僻,有容妹妹在後面搖搖擺擺,呈S形路線滑動,嘴裡在哼著一些不知名的小調,而遠較她小姨為優勝的是,這孩子醉得再厲害,那嗓音也是最好的!
將混雜著些許酒氣的氣息長長地呼出去,然後便感到了後面嘴裡不得閒的小姑娘,竟然手中也不得閒,乾脆就把小手伸到我的後腰處取暖七月天,需要取暖嗎?有些癢,我不由自主地扭扭身子,後面的小妮子高興得咯咯直笑,這小妮子敢情是拿我當玩具來著!
我嘿嘿一笑,頭也不回反手一巴掌敲在她的小腦袋上,在她嗚嗚的叫痛聲中,故意大聲地笑了起來,為此換來了她的重重一頂
這感覺像不像和一隻小貓咪在逛街呢?
「小貓咪!」
有容妹妹的眼睛當即瞪了個圓圓大大的模樣,可愛之氣倒有十分,嗯,都這個樣子了,還說不像嗎?這句話剛剛出口,小妮子便「喵嗚」一口撲了上來,對著我的鼻子便要咬下去餵喂!
趕忙托起她的臉蛋兒,讓她雪白的牙齒遠離我的鼻樑,而臉面之間的距離增大後,我卻驀地一驚,小妮子雖然面上是嘻嘻的笑臉,可是眼中分明便含著一片晶瑩,怎麼了?難道難道是因為沒有咬到我的鼻子,不高興了?
心翼翼地問她,她卻仍保持著那個一看便是擠出來的笑臉,轉到我背後,毫不客氣地撲上了我的背,口鼻間清香的吐息在我頸間流動。
感受到她在後面那溫軟的觸感,我有點兒臉紅——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要再這麼孩子氣
我是很想這麼說來著,只是,想想剛剛我那一副和小孩子交流的大人模樣,這樣的話,我也實在是說不出口。
而她在此刻,則在我耳邊低低細細地說話,話裡是滿滿的委屈,可憐兮兮地幾要催人淚下,「是啊總當別人是狗兒貓兒的逛街不叫逛街,叫溜貓」
「噗呃,糟了!」
明明這場面是絕不應笑的,只是有容妹妹這句話實在是妙絕千古,一個不小心間,笑聲便已噴口而出,下一刻想要彌補錯誤的時候,卻遲了八輩子。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小妮子並沒有因為我這個「十惡不赦」的悶笑聲而興師問罪,只是將臉蛋緊貼在我頸側,再不發一言,而幾息後,濕濕的熱流便從我的頸間滑落糟,真糟了!
「在哥哥心裡,有容到底是什麼呢?」
這應是小姑娘一生中少有的恐懼和怯弱的時候,我甚至聽到了她嗓音中那幾不可掩飾的顫音,真壞了,莫不成是她因為我那個笨到姥姥家的蠢話,竟想到別處去了嗎?
我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幾乎是從喉嚨裡吼出了聲來,「笨蛋,你想到哪裡去了你當然是我張真宇最心愛的妹妹,難道你哥哥我還當真會把你當做貓兒狗兒的養起來嗎?」
也是等話出了口,我才曉得自己的聲音剛剛有多麼失控,雖然這條街上的行人不算多,但上百雙那種看怪物的目光,卻也讓我實在是消受不起。
所以,下一句的聲音便實在是小了很多,「對自己要有點兒信心好不好有你這樣可愛的妹妹,說不定是老哥我燒了八輩子高香的結果呢」
我拙劣的笑話似乎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當下感覺到有容妹妹的情緒仍然低沉,她低低地道了一句意思模糊的話,「你這樣說我才真正的對自己沒信心吧!」
啥意思?
我以為中間有一段我漏了沒聽清,笨笨地追問了一句,卻只是讓她的小手輕拍了一記,身體輕靈地跳到我身前,那回答可稱是答非所問。
「容小姨說,一個笨男人在情急的時候,不擇口而出的最難聽的話一定是真話我明白了呢!你當我是最心愛的妹妹」
「妹妹」兩個字她特別地加了重音,似是要我確認的意思。呃雖然容妖女給出這樣的定義讓人聽了不爽,不過,大致的意思也就是這樣吧我苦笑了起來,確認的話語脫口而出,「當然」
也在這時候,我驀地感覺到了些許不妥當的味道,只是,在有容妹妹驀然間綻放出來的燦爛笑臉之前,我什麼心思都要沉到心底去,讓自己微亂的心思接受少女無邪的笑容的淨化,也就極其配合地附以笑臉。
「很高興啊我們接著去玩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
充分地展現出一個少女的活力,有容妹妹振臂高呼,我擊掌贊同,兩個人之間彷彿沒有發生任何事,就這般嘻嘻哈哈地繼續前行,那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忘了,可是真正好啊!
再轉過幾個街口,又有至少十杯酒左右的量進入了我和有容妹妹的肚子,我還好些,但有容妹妹早已是憨態可掬,嘴裡面的小調也終於不再成聲,作為一個大哥和紳士的結合體,我理所當然地要扶我小妹一下。
她半個身子都滾到了我懷裡,仰起頭摸我的臉,笑嘻嘻問我:「哥聽到有人唱歌了沒有?」
呃應該沒有人唱歌,不過,路邊一個音響製品店裡,卻放著一首老曲子。
「她沒有我唱得好」
妮子雖然是喝醉了,但是傲氣不減,唔,她也的確有資格說這句話,誰讓她是這個星球上最具魅力的歌手之一呢!
我笑著把她已歪斜的帽簷擺正後往下拉,口中也在確認她的話。
只是,可能是我的臉笑得太不真誠,她不高興地拍開了我的手,用鼻音低低地哼哼,「她真的沒有我唱得好嘛」
我知道啊只是不要鬧小孩子脾氣!我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臉蛋,這次她卻沒有拍開我的手,但是,身子向後一移,平平地滑了出去。
滑滑出去?
她的動作實在是有點詭異,看向她的腳下,我才發現,她的鞋子下面竟又彈出了四對滑輪,現在就如同一雙溜冰鞋,帶著她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向遠處滑去。
為了她的安全起見,我是應該讓她停止啦,不過,只要這孩子玩得痛快,這就算不上什麼問題了,難道我還護不了她的周全?
想到這兒,我微笑著搖頭,踏上由天行者變化而來的滑板,不緊不慢地追了上去,而此刻,在前方,淡淡的清音在平緩中輕輕流淌。
似乎便是那老歌的曲調,而前幾句歌詞我也沒有聽准,只是看著前面的少女漸漸由搖擺的姿態中回復過來,腳下似是踏著節拍,在流暢的步伐中輕聲歌唱,也覺得那曲調平緩流暢,頗有韻味,並有著些淡淡的傷感,好像不應該由有容妹妹這樣的天真少女口中道來。
「如果愛情這樣憂傷為何不讓我分享?你也不問你也不回答,怎麼你會變這樣?」
歌聲漸轉清晰嘹亮,我尚在驚訝於有容將這首歌的情感發揮得恰到好處的時候,下一句歌詞,以及歌聲中傻子都能聽出來的感情,則如同遠古流傳下來的魔力咒語,將我整個地石化。
可能是醉意,可能是羞澀,可能是矜持,可能是埋怨,少女的歌聲便在些許的澀然和低啞中,以遠不如剛剛婉轉動聽的音色,將那令我暈眩的感情一古腦兒地噴發出來,我明明聽到了,在我腦中卻又顯得分外模糊。
歌聲仍然動人,曲調依然流暢,但那已成為了歌聲中之靈魂的歌詞,卻已罩上了一層迷霧,在我腦中忽隱忽現。
而後,在少女如亙古呼喚般的再度重複中,那詞曲的真身,伴著有容妹妹無限清晰的身影,在街道華光流轉的燈火中,映入我的瞳孔和心臟!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她在問我嗎?
撲面而來的情感颶風令我險些屏息,急劇攀升的壓力使我的腦子一時間運轉停止。我只知道,滑板仍帶著我慢慢地前進,有容妹妹且歌且舞的身影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於路邊那些因目睹了一場愛情戲碼而為之起哄的路人,各式尖叫口哨聲我也可以區分得一清二楚。只是,那潛藏於這些表象之下的真諦,為何總是顫抖著不願現出真身呢?
音律迴旋,僵硬狀態中的腦子已不能深入地分析那歌曲中的真義,只是被動而沉迷地陷入少女那愈發傷感的歌聲中去。
燈火輝煌的街道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少女表演的舞台,在已漸趨稀疏的車流中,她纖細的身影在歌聲中輕舞迴旋,流暢中更有著十二萬分的潔白與純淨。
街上的聲響也漸由紛亂而漸漸止息,無數雙眼睛都看著這個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地高歌輕舞的少女,也有無數人發出了深深的抽氣聲響。
再度來到了歌曲的**,少女的歌聲已不能稱之為歌,只可以釋之為吶喊,她的臉上也分明帶著笑意,只是,流淌在她臉頰邊的淚水,卻賦予這笑容以另類的涵義。似乎有著挑釁、渴望、疑問,還有感傷。
我的有容妹妹長大了呢!
歌舞之中,遮陽帽從有容妹妹的頭上脫落,長髮垂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秀髮如同冰絲編織的簾幕,遮住了有容妹妹的臉龐,但卻給予了她超乎於年齡的成熟。此刻,她再不只是一個天真的女孩啦!
歌舞止歇,不知何時,有容妹妹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對著我露出一個標準的少女的微笑,遙遙地望去,好像是這位天使一樣純潔的女孩在我耳邊低語——「哥我唱的,是不是比那人好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