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蘇幕遮,那說書人說軍師和副將都死了,那蘇幕遮也怕是凶多吉少。待到時再打探打探納蘭的情況。
黑色布袋的底層還放了一張有些泛黃的布料,她拿出來一看,只見兩個『等我』的血字,已然變成了褐黑色,卻依然筆畫清晰,現在再看這兩個字,已過十年之久,而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
從木屋裡轉了一圈出來,馬兒已經兀自跑去了河邊飲水,河水依稀清淺,而河邊的菜地一如所料的野草叢叢,她牽著馬兒走向江楓住的地方,遠遠望去也是荒蕪一片,他,走了嗎?
她只得苦笑,其實已經猜到一些,只是心底並不願意相信罷了。
只是,她這滿腹的疑問,要找誰問去?
在江楓住的地方坐了良久,她才回到自己的木屋中,先在此休息幾天吧。
天大地大,她要去的地方,還有很多。
夢裡面,卻爬滿了三個孩子的身影,還有那個一夕忽老的男人,醒來時她淚流滿面。原來,她真的已經成為了母親,原來,她真的已經是景曄的妻子了。
夜才過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她信步走了出來,睡在偏房裡的馬兒也被她驚醒,朝她嘶嘶哼著,她便倚著馬兒坐下,這幾天以來的相處,她們一人一馬早已相依為命了。
許是有了依靠的東西,不知不覺中她竟然靠著馬兒睡著了。
辰星疏,月更明,冬風吹縷縷,夜蟲鳴許許。
一抹白影飄來,癡看成傷。
修長的手指柔柔撫上她的臉,下一個輪迴,再相見吧。
我一定會,最先找到你。
在木屋裡住了兩天,也沒有去附近隱居的人家打擾,便又默默的牽著馬兒走了。對於一個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來還要繼續消失的人,她怕唐突了別人,
走了很遠,再回首看,青峰渺渺,白雲如煙,一如她在此那段失憶的時光,早已模糊,早已遠去,只是,為何淚眼無限?
又回到桑植城,找了個南去的商隊搭伙,要五天後才動身。
她走了那次和蓉兒以及余影三人一起走過的道路,水商依然繁華,翩翩富貴遊船,卻再不會有一個紫衣男子跑出來劫人,她的身邊也沒有了蓉兒和余影,不知她們,又如何了?
洛陵軍兵敗亦會如山倒,到底有沒有波及到紅玉她們呢?蓉兒懷了周秋陽的孩子,現在恐怕也有將近十來歲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而經由她一手帶出盛京的余影和吳越五人,她卻不負責任的將他們半途撂下,並數十年都沒有蹤影,他們一定恨透她了吧!蕭城只毀了蕭家,其他的地方並沒有受到波及,他們是否還在蕭城?他們又是否還安好?
「你這個臭乞丐,裝什麼出家人!滾一邊去!」
前方傳來騷亂,大概是一個乞丐被人欺負,然後一大群人圍著看熱鬧,她本準備繞開,但聽那人罵的話越來越難聽,她不免走了過去,擠進了人群裡,確實是一個富家少爺,還有一個滿頭蓬髮破布爛衣的乞丐。
「這位公子,不知發生何事?」她上前一步問道。
那公子見她平常模樣,眉眼高挑的像個皇帝,「這臭乞丐說自己是出家的和尚,硬逼著我捐香油錢。」
青歌打量那公子幾眼,笑道,「不就是幾文香油錢嗎?公子儀表堂堂,滿身富貴,怕是出個幾十兩也是不在話下。」
那公子被捧得高興,說道,「不錯,幾千幾百公子我也有,可是我最恨人家撒謊了,乞丐就是乞丐,和尚就是和尚。」
青歌道,「公子此言差矣,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說不定這位師傅是世外高人也說不定。」說罷從行李包裡拿出兩錠銀子,蹲下身子送給那跌坐在地上的人,「師父,在下願捐點香油錢。」
那師父也不抬頭,逕自用那髒兮兮的手接了,周圍也有幾個人受了觸動,紛紛捐了點碎銀子。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多謝幾位施主。」
青歌笑了笑,起身時那公子已經走了,她正準備走開時,褲腳被那人拉住了,「施主,既然有緣,和尚送你幾句話。」
青歌道,「師父,請講。」
那師父道,「山中日月容易過,世上真情最難尋。前塵往事任它去,不如惜取眼前人。」
青歌心中一動,對他合掌作了個揖,「多謝師父。」
遠遠走開時,聽得那師父口裡哼著什麼歌,隱約聽得後幾句……看一世滄桑,背半生荒涼,攏來別離的情,散掉心底的恨,做一個好人!……
還有一聲似乎天外來音一般的歎息,「一路走好,青歌。」這細微的聲音卻明亮的傳進了她的心裡。
她回過身去看,只見人海茫茫,不知處。
搭伙的商隊做的是茶葉生意,老闆人很好,並沒有收她的銀子,反而邀她坐上馬車,同行的還有一個鬢鬚大漢,一頂大帽子遮住了臉,只見冗雜的鬢鬚外揚,穿得像個乞丐,老闆只叫他大鬍子,別人也便跟著叫大鬍子,跟她一樣是搭了順風車往南方去的。
商隊有五十來人,運了五輛貨車,一路上走得不急,沿途的風景便慢了下來。
「蘇公子可會武藝?」那老闆見青歌手裡拿了劍,故而問道。
天下都知洛陵王叫青歌,青歌也不敢貿然報出自己的實名,只好用了蘇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