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水大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項莊保守估計,戰死或者自相踐踏而死的漢軍至少超過十萬,跪地乞降的戰俘差不多有二十萬,散入山野之間的潰兵差不多也有十幾萬,成建制突圍出去的漢軍最多也不會超過十萬人騎,經此一役,漢軍真正是傷筋動骨了!
不過,項莊最為關心的還是劉邦的生死。
有沒有生擒或者斬殺劉邦,將直接影響到接下來的統一進程。
假如劉邦被生擒或者斬殺,那麼漢國很可能就會出現內亂,既便漢國不內亂,也肯定會人心浮動,再接下來楚軍攻伐關中時所遭遇到的抵抗就會小得多,如果劉邦沒死,接下來攻打關中時,楚漢之間恐怕還得有一場惡戰。
「可曾擒住劉邦?」
「可曾斬殺劉邦?」
「漢王大纛何在?」
「劉邦老兒何在?」
屍橫遍野的戰場上,項莊逢人便問,這一刻,項莊也不像以前那般淡定了,沒辦法,劉邦可是一手締造了大漢帝國的大牛人啊,整個華夏民族都因為他而冠上了漢名,可現在,他項莊卻把劉邦踩在了腳下,他媽的能不激動嗎?
不過路上遇到的將士卻盡皆搖頭,表示沒見著劉邦。
好半天後,項莊才遇見了抄截漢軍後路的蒙殛還有呼延,項莊急策馬上前問道:「可曾截住劉邦老兒?」
呼延懊惱地道:「不曾,讓劉邦老兒跑了。」
蒙殛也道:「大王,只截殺了漢太尉周勃。」
「什麼?劉邦老兒跑了?!」項莊大失所望,遂即又道,「追,趕緊派兵去追呀!」
蒙殛忙道:「大王放心,臣已經派蒙遠、蒙遼各引五千驍騎追下去了,劉邦老兒他跑不掉的。」蒙遠是蒙殛長子,蒙遼是蒙殛次子,兄弟倆都已經成年,而且都從乃父身上學了一身好武藝,跟龐錚、項治、高朗並稱大楚五駿。
項莊卻還是不放心,又吩咐呼延道:「點齊狼騎再追,無論如何不能走了劉邦!」
「喏!」呼延轟然應喏,招集狼騎去了,大楚三大禁軍只有驍騎軍是一色的騎兵,天狼軍、虎賁軍的主力都是步兵,不過也各有三千騎兵,分別稱為狼騎、虎騎,都是精銳,尤其是呼延的三千狼騎,大多都是從遼東招幕的東胡人。
不片刻,項佗、武涉、畢書、百里賢等文武重臣也紛紛到了。
項莊當下吩咐項佗道:「子嚴,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加緊打掃戰場、安頓戰俘,然後全軍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即拔營北上,直叩武關!」
「喏!」項佗轟然應喏,轉身興匆匆地去了。
項莊又拉住畢書雙手,說道:「學劍,若滅漢,你當記首功!」
「大王言重了。」畢書微微一笑,淡然說道,「沔水之戰我大楚之所以能夠獲勝,皆賴幾十萬將士奮勇殺敵,臣卻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份而已。
項莊用力搖了搖畢書雙手,又騰出右手牽住百里賢,大笑道:「學劍,子良,走,今晚寡人定要與你們痛飲三百觴,哈哈哈……」走掉了劉邦,讓項莊有些遺憾,但是,無論如何楚軍總算是打贏了沔水之戰,這的確值得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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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矛帶著一隊騎兵風捲殘雲般衝殺進了漢軍大營。
整座大營幾乎已經全空了,到處都是丟棄的軍械、金鼓、旌旗,卻鮮少看到人影,直到進入後方的輜重大營時,才終於遇見一群漢軍潰兵,在戰功的誘惑下,白矛和麾下的數十騎頓時兩眼放光,反手拔出環首刀便衝了過去。
那群漢軍潰兵頓時發一聲喊,四散而逃。
不過那群漢軍潰兵的腳步虛浮得很,沒跑幾步便被楚軍騎兵給追上了,白矛藉著馬力輕輕一刀便剌開了一個漢軍小校的脖子,那漢軍小校慘叫著仆倒在地,飛濺的鮮血卻有好幾滴濺到了白矛的臉上,白矛只隨意一抹,也沒在意。
不到片刻功夫,十幾號漢軍潰兵便被斬殺殆盡。
白矛梟了漢軍小校首級懸在馬頸上,剛剛翻身上馬,便有士卒興奮地大叫:「看,前面還有漢軍,前面還有好多!」白矛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前面還有更多的漢軍潰兵,不過這些漢軍潰兵大多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好像都是些傷兵。
幾乎是同時,好幾支楚軍騎兵也發現了這群漢軍傷兵。
下一個霎那,這幾支楚軍騎兵便同時發一聲喊,就像是嗅到了血腥的狼群,縱馬揚刀殺向那群漢軍傷兵,漢軍傷兵就這些,這要是落了後,戰功可就沒有他們的份了,在戰功獎勵機制之下,楚軍將士想不嗜血都難。
只幾個呼吸,數百漢軍傷兵便被楚軍斬殺殆盡。
不少楚軍將士猶不滿足,還掀翻了附近幾十頂帳篷,將裡面已經斷氣的漢軍傷兵的首級都給割了下來,沒辦法,這都是些大字不識半個的府兵,他們才不管亡者為大,他們就知道漢軍人頭可以掙來戰功,可以換來爵位和賞金,別的都是扯蛋。
一個楚兵足足梟了十幾顆漢軍人頭,然後用血赤糊拉的右手從懷裡摸出半張餅,一邊就著涼水狼吞虎嚥,一邊得意地對身邊的楚兵說道:「黑狗,這回老子怎麼說也得撈個不更的爵位了,嘿嘿嘿,足足十一顆首級呢!」
話音方落,前方有一騎折回來大吼道:「前面發現潰兵,好幾千人呢!」
正在四處搜尋漢軍屍體的楚軍將士頓時兩眼放光,一個個趕緊翻身上馬,旋風般向著前方席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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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月氏人簡直就是綿羊,不,比綿羊還不如!」看到月氏人又一次敗下陣來,周冠夫勃然大怒,扭頭對呂台說道,「將之,這次換我去吧?」
呂台卻擺了擺手,淡然道:「勝之,我們只是佯攻,不必太當真。」
周冠夫皺了皺眉,大聲道:「將之,若能拿下若縣燒了楚軍糧草,豈不更好?」
呂台道:「楚國富足,就算燒他百萬石糧草那也傷不了它的根本,咱們此行的目的是調動楚國水軍,為沔水決戰創造機會。」
話音方落,一騎快馬忽然從北方飛馳而來。
未及近前,馬背上的騎兵便惶急高喊起來:「上將軍,禍事了,禍事了……」
呂台心頭一激泠,當下厲聲喝阻那騎兵道:「閉嘴,有本將軍在,這天塌不來!」
那騎兵的高喊叫聲頓時間嘎然而止,遂即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呂台面前,然後壓低聲音對呂台、周冠夫說道:「兩位將軍,大事不好了,我軍在沔水大敗,五十幾萬大軍已經是覆滅殆盡,太尉戰死,大王、軍師還有副軍師他們生死未卜……」
「你說什麼?」呂台聞言頓時大吃一驚,失聲道,「這怎麼可能?!」
周冠夫聞言更是兩眼一黑險些昏死過去,所幸周亞夫眼疾手快,趕緊把他給扶住了,好半晌後,周冠夫才終於從噩耗之中恢復過來,然後遙望著西北方向,咬牙切齒地道:「項莊老兒,此生不殺你,我周冠夫誓不為人!」
說罷,周冠夫又吩咐周亞夫道:「亞夫,即刻召集人馬!」
「喏!」周亞夫轟然應喏,轉身就要去召集人馬,卻被呂台拉住了。
呂台一把拉住周亞夫,又扭頭對周冠夫道:「勝之,你這是要幹嗎?」
周冠夫咬牙切齒地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這便去找項莊老兒報仇!」
「胡鬧!」呂台跺了跺腳,急道,「大王五十幾萬大軍尚且一戰而敗,現在我們只剩五萬騎軍,如何能是項莊敵手?你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你怕死?」周冠夫冷冷地瞪著呂台,嘶聲道,「你不去也行,我只帶本部三千精騎前往!」說此一頓,周冠夫又反手一劍割下一角戰袍擲於呂台臉上,森然道,「不過,你我之間的兄弟情誼也如同此袍,從此一刀兩斷了!」
「勝之!」呂台怒道,「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周冠夫勃然大怒道,「我父親死了,大王、軍師他們也是生死未卜,我們不趕緊揮師北上、前去接應,還他娘的留在這裡幹嗎?!」
「冷靜,我們要冷靜!」呂台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大漢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要緊關頭了,我們必須要冷靜!」說此一頓,呂台又道,「勝之你想過沒有,大王的大軍已經全軍覆滅了,接下來項莊老兒肯定會揮師北上,直叩關中,眼下關中空虛,縱然亞相智計過人,奈何手中無兵,又如何抵擋得住?」
周冠夫瞠目欲裂,急得暴跳如雷:「那你說怎麼辦?」
「我們往東去!」呂台揚起手中馬鞭遙指沔水以東,獰聲道,「趁楚軍還沒反應過來,渡過沔水往東,一路燒殺擄掠席捲南郡、衡山郡、九江郡,兵鋒直指秭陵,只有這樣,或許還能夠調回一部份楚軍,只有這樣,才可能給關中、給亞相減輕一份壓力!」
「好,那就往東去,就算打不下秭陵,我也要打下相縣,定要掘了項氏祖墳!」周冠夫揮舞著鐵拳仰天咆哮,遂即向著西北方向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父親,父親哪,不孝孩兒給您叩頭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