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風雨路  第5卷 8.尚權巧罵陳洪禮
    「咳!運動中怎麼竟這樣的冤枉事?那二叔不申辯嗎……」關尚文說到這裡,想起當年萬曉蓮被揪斗的情景,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申辯?容你申辯嗎?當時在一次批鬥會上,二叔拿出紀念章、功勳章和獎章,本想指給大家看。誰想於廣太那這小子一看,說那是彭德懷發的不算數,還說二叔是彭德懷的走卒,逼二叔交待與彭德懷的聯繫,交代被俘期間怎樣投敵。」

    「嘿!顛倒黑白,好人受氣……」關尚文氣憤已極。

    「二叔那脾氣你也知道,他一聽於廣太罵彭德懷立刻火了,竟在批鬥會上動手和於廣太打起來。於廣太一夥將二叔一陣毒打。我一看不好,立刻跳上台喝住眾人,舉手打二叔一個嘴巴,喝叫把二叔押回去……」關尚權說到這兒眼中含著淚水,悔恨地說:「恨我自己上台太晚了……」

    「你打了二叔?你……」關尚文以譴責的目光看著哥哥。

    「是啊——唉!當晚我給二叔跪下了,讓二叔打我吧。二叔苦笑著對我說:『尚權你打得對,你是革委會主任,沒有你給我的一掌,他們能饒我嗎?沒等批鬥會完了,我就被他們打死了!』我見二叔饒了我,理解了我,心裡才有些平靜。可是後來每次批鬥會他都不服,不是和人家對打就是大罵。於廣太怕我再出面,竟背著我批鬥二叔,二叔本來就是個殘廢人,很快就被那些王八犢子折磨死了。」

    「唉! 二叔出生入死幾十年,沒死在敵人的槍林彈雨裡,卻死在這些小人手裡。於廣太后來下場怎樣?」 尚文又想到當年於廣太的嘴臉,厭惡地說。

    「哈哈!你哥哥我眼裡可揉不進沙子,他整死二叔,我能……」關尚權又恢復了笑容,正要說下去,被關尚文的兒子關如中的叫聲打斷了。

    「大爺!給你椅子。」關如中把一把椅子放在關尚權身後。

    這時,關尚權才注意到,就在哥倆說話間,孩子們都圍了過來。又從外邊進來一位中年老師,領著學生搬來不少桌凳放在院子裡。小如中邊讓大家坐邊說:「聞老師,這是我大爺,這是我老叔。」

    「尚權大哥好!小妹聞麗娟。」聞麗娟臉色微紅,恭恭敬敬地給關尚權問好。

    「好好!聞老師好!你們能為人師實在不易,這些孩子全靠你們成才,再也不是臭老九了。」關尚權笑著說,見眼前的這位老師文雅中有潑辣之氣,又聽跟自己叫大哥,突然想起什麼爽朗地笑著說:「哈哈……哈哈1我是屯中土老帽,哪有資格當聞老師的大哥呀?」

    聞老師聽了這些沒再說什麼,又與關尚琦、關如林等打招呼。見關家叔侄兄弟,如此親熱略有自歎。正在這時,丈夫賀背加來了,他本來是來給關老太太隨禮的,見妻子和關家的人攪在一起,狠狠地剜聞麗娟一眼。聞麗娟裝作沒看見,沒理他。正好萬曉蓮的弟弟萬仁來來了,才為聞麗娟解了圍。

    「聞老師來了?我那侄萬革新是你教的吧?感謝老師教導有方,革新的學習大有長進,回家總說聞老師好,謝謝您操心了!」萬仁來沒話找話地說。見自己八歲的侄子也在搬凳子,便說:「革新你過來,你跟你們老師說說,爸爸的爸字和爺爺的爺字,有啥不同?」

    很文靜的萬革新過來了:「叔你叫我?」

    「你們老師在,你把爸字和爺字寫一遍。念給老師聽聽。」萬仁來說。

    小革新用手指在桌子上寫了這兩個字,嘴裡說道:「這個是爸爸的爸,這個是爺爺的爺!」

    「哎——你又記錯了。這個是爸,這個是爺。這是上下結構的形聲字,父親的父下面是尾巴的……」

    這時,萬曉蓮從屋裡出來,聞麗娟沒等說完便與萬曉蓮走了。關尚權一見,笑著說:「小革新——有造反精神。大爺考考你,看你記住沒有。」關尚權拉過萬革新,在桌子上寫下了爺爺、爸爸四個字。說:「你看哪個是爸爸?那個是爺爺?」

    「這是爸爸,這是爺爺。」小革新不假思索地指著桌上的四個字說。

    「哈哈!你小子這反造大茬了?老師教得你又給翻過來了。」關尚權哈哈大笑著說:「這反可不能亂造,爸爸和爺爺是不一樣的,老師不是說這是形聲字嗎?你得記住。」關尚權邊說邊比劃著,「你看這兩個字有講究,上邊都是父字頭,下邊不一樣。爸爸年輕力壯,你看這巴蹺起來了!而爺爺老了,沒力氣了,這巴字裡啥也沒有了,耷拉個頭,蹺不起來了!記住了吧?」

    「哈哈……」正在聽關尚權給小革新講字的孩子大人,都大笑起來。

    「大爺這爺字下面也不是尾巴的巴字啊?」小革新喜笑顏開地問。

    「咳咳!這就是區別,爺爺的巴裡沒東西了,巴字裡那點沒有了,蔫了,耷拉下來了!」關尚權邊說邊在桌子上比劃,又說:「這回記住了吧?」

    「我說哥哥呀!要像你這樣教學生,我這老師早被開除教師隊伍了……」關尚文笑出了眼淚說。

    「嘀嘀——」正在大家說笑之時,一陣汽車喇叭聲傳了過來。兩輛黑色轎車在大門口停了下來。關尚文等人,忙向門口迎了出去。關尚文一眼看見從車裡下來的二姐牟春妮,激動地拉住二姐的手問寒問暖;牟春妮見到久別重逢的乾弟弟,已是掛滿了淚花。車上又下來二男二女,四個十幾歲的大孩子。又從第一輛車上下來西裝革履,帶墨晶眼鏡,身披風衣的矮胖子。他腆著啤酒肚,舉止給人以凌然不可侵犯的大官的風度,他就是關尚文的大表哥陳洪禮。陳洪禮一見妻子與關尚文親熱的樣子,皺著眉頭沒好氣地衝著牟春妮說:「行了!少嘮一會吧。我們是給大姑來拜壽的,走吧!」關尚文一聽趕緊和他握手,向院裡讓。

    這時四個孩子都來到面前。牟春妮一一向關尚文作了介紹,原來這是陳牟二人的大女兒陳雪蓮,他已經十七八歲,看上去穩重端莊。大兒子陳東方,二女兒陳雪梅,小兒子陳東林。這一家六口。個個穿戴整齊,雖然個子都不高,參差不齊,看上去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尤其在眾子侄中間,陳洪禮倒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對迎接他的關尚權、關尚文、關尚琦兄弟,帶答不理。

    關尚權等人見他如此,也不計較,任其所為。

    牟春妮的開朗大方,與人的親熱寒暄,與陳洪禮形成鮮明的對比。

    司機拎著三四個大提包緊跟在後面,牟春妮見了忙說:「雪兒,方兒!快幫你兩位叔叔,將東西送到你姥姥屋去!」四個孩子立刻就去接東西。

    「站住!給你姑奶奶拜壽要緊,讓司機送進去吧!」陳洪禮阻止了孩子,不滿地看了一眼牟春妮。又嘟囔著說:「土包子!……」

    「哇—— 哈哈!今天是羊群里拉駱駝來了個大的。我說陳大場長,你是貴客臨門,使我們關家也開了眼界。豈敢勞駕你的千金和公子親自動手?」關尚權哈哈一笑又高聲叫道:「如林、如中、如田!你們小哥幾個真他媽拉巴子不懂事!兩位司機師傅大老遠開車來,還拎這麼多東西,怎麼還不快接過來?快去!接過東西領兩位叔叔去上房休息!」孩子們接過東西,關尚權一手拉著一位司機,親親熱熱地向前走去,將陳洪禮閃在一邊。

    陳洪禮見關尚權把自己甩了,又捉摸他的話覺得好像在罵自己,但又找不出毛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牟春妮聽得不是滋味,這「羊群里拉駱駝不是大牲口」嗎?想到這裡臉一紅,狠狠地白丈夫一眼,又可憐巴巴地看著關尚文。

    關尚文聽哥哥罵了陳洪禮,又見牟春妮的可憐相,心中著實不忍,忙走上前向陳洪禮說:「大表哥,你們來了,就是給我臉上爭光,還帶什麼禮呀?哥哥愛開玩笑表哥不要生氣。」

    陳洪禮尷尬地哼哈兩句,只好隨眾人向屋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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