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風雨路  第5卷 2.男人都是無恥之徒
    「什麼英雄!天下男人還不都是無恥之徒!一味地崇拜一個人,往往要吃大虧啊!」聞麗娟感慨地說,話語中充滿憂怨之意。

    關尚文愕然,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悶聲壘牆。

    壘牆的速度很快,不知不覺間壘了一多半,關尚文為了快點兒幹完,已經汗流浹背,腿也有些發酸,但他仍然堅持著壘。

    聞麗娟見他滿臉是汗,讓他休息一會兒,可他見時間已經不早,一聲不吭地繼續壘。聞麗娟見他汗水直流,又雙手是泥,便親自給他擦汗。關尚文雖然覺得難為情,但見她溫柔純真的動作,也就任其而為。

    眼看就要結束了,太陽也快下山了,學生們也都回去了。關尚文已經壘到了最上層,只能登上凳子才能夠著。聞麗娟將泥盆放在椅子上,將泥一鍬一鍬地往裡倒,不巧關尚文正低頭拿磚,聞麗娟正在倒泥,盆中的泥濺了關尚文一臉。「哎呀!」他忙下了凳子。

    「怎麼了?」聞麗娟關切地問。

    「壞了,泥進眼睛裡了!」關尚文邊說邊擦臉上的泥。

    「洗一洗吧!」聞麗娟打來清水,關尚文洗完後,不停地揉眼睛。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流。

    「別揉!讓我看看。」聞麗娟硬扳過關尚文的頭,翻開他的眼皮:「哎呀!這眼睛裡有泥沙,你別動,我給你舔一下。」

    「不用!不用……這多不好,讓人看見了該說閒話了……」關尚文忙推開她的手。

    「管他呢!誰愛說啥說啥!你一個小伙子怕啥?說閒話也是說我,我不怕!」說著又搬過關尚文的頭,說聲:「別動!」雙手扒開他的眼皮,輕輕地舔了起來。

    一股膩人的芬芳,一陣輕柔的舌卷,關尚文心情激盪。她那均勻的呼吸,砰砰地心跳,伴著舌頭移動,撫弄著關尚文那顆懸著的心。她一次又一次地吐出口中的泥沙,用心在清洗著關尚文眼中的濁物,給他以清新的視覺……

    這一幕,被多嘴的饒舌婦包大嫂看見了,口中鄙夷地說:「哎呦呸!……噁心!」裂著鑲金牙的嘴,噴著臭氣走了。關尚文和聞老師聽到這聲,看人影已走,心中雖然坦然,但知道這將又是一場惡毒的流言蜚語,都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樣?眼睛還殺得疼麼?」聞麗娟問。

    「好了!沒事兒了。唉——是我害得你又有閒言碎語了,人言可畏,太對不起了!」關尚文歎息著說。

    「愛說啥說啥!反正人嘴是封不住的。我又沒做虧心事兒,怕這些沒用。我不用舌頭為你洗眼睛,又有什麼好辦法能清洗,能看著你疼嗎?」

    隔牆壘完了,關尚文左腿鑽心地疼,他只好坐下休息。見太陽已經下山,聞麗娟開始做飯。

    「我回去了!再晚了就看不見路了。」關尚文洗了洗手,就要走。

    「這麼晚了一個人怎麼走?你身體又不好,又累了半天,我能放心嗎?」聞麗娟說。

    「可是,不回去怎麼行?天越來越黑了。再晚就更走不了啦。」關尚文為難地說。

    「沒關係,吃完飯再走吧!說不定章周文會來,你們一起走還是個伴。」聞麗娟變得和顏悅色,帶著羞澀地說。

    「章隊長這麼晚到西點兒來?他不害怕嗎?」關尚文說。

    「他膽子大著呢,大得無法無天!」聞麗娟不無諷刺地,「你先在床上躺一會兒,吃飯我叫你。」

    關尚文不情願地躺在床上,聞麗娟拉上窗簾,做飯去了。關尚文本想找本書消磨時間,但拉上窗簾屋裡已經黑了,他只好閉目養神,沒成想很快就睡著了。

    聞麗娟點起小巧的罩子燈,擺好碗筷,便想叫關尚文吃飯,見他已經睡著了,便拉下一條毯子蓋在他身上。這一蓋關尚文卻醒了,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醒了!吃飯吧!中午就沒吃好,又干了半天活,太累了吧?」聞麗娟說。

    「中午吃好了,開始覺得辣,可越吃越覺得有味兒,後來也就不覺得辣了。」關尚文說著,坐在桌子邊,拿起一張餅吃了起來:「哈!白糖餅,你做飯的手藝不錯啊!」

    「女人嗎!第一要緊的就是做飯,不然將來誰要哇?像中午差點把你辣走,那只好單身過一輩子了。」聞麗娟邊笑著說,邊給關尚文盛了一碗菠菜肉片湯。

    「不見得,你沒聽說有剩男沒剩女嗎?我倒耽心我這樣的書獃子,這輩子只有打光棍了。」關尚文不假思索地邊吃邊說。

    「你找不到對像?呵呵——聽說你寫情書可是天下一絕,一夜間竟能寫三十多封,弄得全分場三十多個女孩,人人都想嫁給你。你早成了西山島女孩心中的偶像了。」說著又笑,嘴裡的飯都噴了出來……

    聽了聞麗娟的話,關尚文哭笑不得。

    「這……哪兒的話呀?」關尚文皺著眉頭說。想了想,突然也哈哈大笑起來,「你弄錯了,那不是我,那是我師傅龔喜明,人家早結婚了。」

    「誰不知龔大炮是個文盲?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人家一看那手字,一猜,就知道是你幹的,沒有別人。」說到這兒,止住笑又說:「接到信的姑娘們議論,說這信除了你,別人哪有這些鬼點子?也寫不了這麼好的字。她們嘴裡這麼說,其實心裡都想和你認真地談呢。」

    「哎呀這可真冤枉死我了,字是我寫的不錯,但主意是老龔自己的,是他逼著我寫的呀!」關尚文不得不把當時的經過全部說了出來。

    吃完飯,關尚文站起身,掀開窗簾向外一看,已是茫茫的黑夜,便說:「你有手電嗎?借我用用,我得走了。」

    「手電倒是有,只是你等一下和他一起走,不是個伴嗎?」

    「等誰?天這麼黑了,不會來了。」關尚文焦急地說。

    「等章周文哪!咱不說好了嗎?你們一起走。」聞麗娟紅著臉說。

    「算了吧!誰知他來不來?就是他來了,我在這兒讓他看見也不好哇!」關尚文的意思是,我和你在一起,別人會說閒話。誰想到聞麗娟一聽,反而生氣了。

    「你在這兒有啥不好?我又沒答應嫁給他,他有老婆有孩兒,就沒有我的自由了?」說著竟哭了起來。

    「別……別這樣!我是說我黑燈下火的半夜在這兒,讓人看見該說閒話了。」關尚文勸說著。

    「愛說啥說啥!」聞麗娟哭著,「我一個人在此,受夠了委屈,聽盡了閒話,說我和你有關係我也不怕,總比說我和有婦之夫好!」

    關尚文聽了這些,想起白天的所見所聞,不由得輕聲問:「難道你真有委屈不成?」

    「你別問了,有些事我這輩子也不能跟別人說,我不能毀了我自己再毀了別人的家呀!」聞麗娟已不再哭了,又輕聲說:「其實你今天來以前,看到了我和章周文的反常舉動,吳老師也一定提醒你不要接近我。這是他的好意,怕你被我纏住不放,難以自拔。」

    「沒……沒有的事。」關尚文此時感到事情可能如吳堅所說。

    「你是個誠實的人,不必隱瞞什麼。」聞麗娟悲怨地,「吳老師也是個好人,他有他的道理,因你是未婚青年,一旦沾上我,對你將來沒好處,怕你將來落個撿我這破爛的臭名。」

    「這是什麼話?怎麼這樣埋汰自己?」關尚文驚愕的正色說:「人誰沒個差錯,一有差錯就自暴自棄,那哪行啊?」

    「謝謝,你放心,我早就羨慕你,你是我心中的偶像,只是我運氣不好,相識太晚,已難遂心願。如果你認為我可憐,我求你和我徹夜長談;如果你怕我,我這有手電,你休息一會兒,我借給你手電,你可以回去,我也絕無怨言。至於他來了,他儘管對我有錯,但我相信他也不是壞人,還不至於把自己的過錯加在別人頭上,所以你放心,對你不會有影響。」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這裡的他,關尚文已知其人。他想了想,說:「恨我自己太粗心,沒想到這學校竟有知音。既然你這麼說,反正我回去也無事,聊個通宵也無妨礙。你既然這麼說,我又怕啥呢?」

    「這才是男子漢!」聞麗娟聽了高興地說,趕緊收拾碗筷。

    「關老師,聽說你對文學詩詞很有研究,我想吟一首歪詩,請你幫我修改如何?」聞麗娟已不再嘲諷,而是邊說邊拿起燈罩,剔掉了燈花,掩蓋彭彭跳的心。

    「談不上研究,愛好而已,有時胡謅兩句,取笑罷了。」關尚文謙虛地說。

    「不!你才思敏捷,出口成章,落筆成文。在六三年的麥收誓師會上,我就十分佩服你了。」聞麗娟不無誇張地說。

    關尚文想起六三年的麥收誓師會,會前指導員張孔學為了活躍會場氣氛,事先佈置連隊有點文化的人,讓在大會發言中間,即興賦詩寫文朗誦,自己被大會情緒所感染,從始至終,詩詞不斷。使人們驚訝,都說他平時不說話,有才不露。想到這,笑著說:「那叫啥詩呀?不過是順口溜,湊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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