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風雨路  第5卷 2.雪夜燉魚釀大禍
    余旺驚異未定地揉了揉眼睛,突然聽到樹下傳來狼嚎獸叫聲,急忙在樹杈上站起,端著衝鋒鎗嚴陣以待。年輕的戰士被樹下的景象驚呆了。

    原來,在這棵大樹周圍,近處是數不清的狍子、馬鹿、梅花鹿,正眼巴巴地仰望樹頂上的余旺,似有乞求保護之意;在這些動物的外面,無數的惡狼瞪著一對對,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放出嚇人的光,惡狠狠的對著樹上嚎叫著,大有隨時撲上樹吞吃余旺的架式;再遠處的茫茫夜幕中,雖然看不見是何動物,但從怪叫,撲食,撕咬的聲音中,可以聽出那是一場慘絕人寰的猛獸間的角鬥……

    這一切的一切,儘管余旺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但也是毛骨悚然,心驚肉跳。他想扣動扳機用槍掃射樹下的群狼。但就在他剛要扣動扳機之時,突然見樹下的狍子、馬鹿等竟然前腿跪地,向余旺發出哀號。耳邊又隱約響起老者親切的話:「小伙子!墾荒戰士要愛護動物,保護生態,要三思而行!你錯殺一隻狼已經引起禍端,可不能一錯再錯呀!」他不由得一激靈想到:這些野狼,原來是自己在馬架子前打死的那隻狼,臨死時的嚎叫引來的。他沮喪的放下槍,坐在自己的背包上,靜觀事態的發展……

    夜幕下,樹的周圍漸漸的平靜了,狼不再嗥叫;狍子不再哀鳴;也聽不到野獸的角鬥聲。余旺此時覺得奇怪,突然感到脖子後有柔軟的東西在動,他用手一摸,一隻松鼠竟不慌不忙地向樹梢走去。這時,又看到不少小動物正從樹上向地下跳,其中竟有的比狸貓還大的山狸子等猛獸。看到這些,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唉!好險,多虧沒有輕舉妄動……」

    夜幕漸漸的過去,動物慢慢地向荒野走去;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野獸悄悄的消失在荒原上;

    太陽從東方升起,余旺疲倦的從大樹下到地上。

    余旺想起驚心動魄的這一夜,以敬仰的目光看著大樹,看著周圍的一切,很久很久,忘記了應該做飯,忘記了飢餓。他把自己的行李包放在樹下,放心得抱著衝鋒鎗靠坐在大樹邊……

    「解放軍同志,怎麼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睡覺?」

    突然一聲親切的叫聲把余旺警醒,他警惕地端起衝鋒鎗站了起來,雙目緊盯著眼前的人,厲聲喝問:「什麼人?」

    「嘿嘿,小伙子!警惕性蠻高的呢。」眼前的人憨厚地笑著說:「我是三林村的。我姓劉,昨天晚上聽到這裡有槍聲,本來想到這裡看看,可是後來又沒有動靜了,便沒有來。今天天一亮,想到最近解放軍要來,心裡惦記著,便來看看,沒想到你一個人竟坐在大樹下睡了一夜,真對不起,這有多冷?多危險!唉——「

    「啊!原來是這樣,謝謝劉大叔的關心。沒什麼,我年輕火力壯,這點困難對我們軍人來說是常事。」余旺見來人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農民打扮,強壯的體魄,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十分有神,手拎一把鐮刀,身後背一支雙筒獵槍,用十分關心的目光看著自己,便和他辦攀談起來。

    「這位大叔怎麼知道我們要來?」

    「哎——最近縣裡開會傳達上級文件,說中央將派十萬轉業官兵來開發北大荒,我們早就盼望這一天,前幾天來人勘察地形,選開荒地址,還到我們三林去過。我身為民兵連長,怎會不知道?」劉大叔驕傲而熱情地說。

    「啊——原來是這樣。」余旺聽他這麼一說,忙親熱地拉著他的手坐在大樹下,二人嘮起了家常。說話間,余旺想起夜間奇怪的夢,和那場野獸出現驚心動魄的場面,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引到這大樹上。

    「大叔你說在這荒無人煙的荒原上,怎麼會有這樣一顆奇怪的大樹?」

    「提起這棵大樹,那可就神啦!」劉大叔眉飛色舞地,「這是一顆神樹,它和咱北大荒的人一樣,會哭,會笑,有感情!同時愛憎分明!」

    「呃?照你這麼說它真是一顆神樹?」聽了劉大叔的話,他對自己夜間的夢有些信以為真了。

    「是的!的確有些神!」劉大叔仰望著大樹,懷著崇敬的神情說:「這棵樹的枯榮,它的幾次死而復生,都與北大荒人的命運緊緊相連哪!」

    余旺半信半疑的靜聽劉大叔講下去……

    還是他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逃荒要飯從丹東來到這裡,幾經艱難終於在這荒原上,在這棵大樹下安下家。每天在鎖鏈河裡打魚,在河邊上開荒種地,與當時逃荒生活在這倒木溝地區的人們一樣,過上了自食其力的無憂無慮的生活。誰想到好景不長,日寇的鐵蹄踏上了東北,這遠古荒原竟成了日寇關東軍侵略中國的軍事基地。這裡人民的平靜生活被打亂,也陷入水深火熱當中。日軍為了加強基地建設,將這裡散居的人們強行集中,趕到三林。他們燒燬了這裡的房屋,屠殺了不願離開自己家園的人們,又把不少反抗日寇的人押到這棵大樹下,殘忍的用機槍掃射,殺死了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中國人民的鮮血染紅了樹下的土地,樹上的槍傷記下了他們的罪行。這棵大槐樹,本來是枝葉繁茂,鬱鬱蔥蔥,可是,看到自己的同胞慘死在樹下,它那茂盛的枝葉枯萎了,並日夜發出哭泣聲;從那時起,它漸漸地哭泣而死。

    八一五日寇投降後,這塊土地又回到中國人民的手裡,這棵古樹也枯木逢春,竟神奇的活了過來。但是,儘管日寇投降了,中國的內戰又打了起來,這棵樹像有病一樣,不但沒有原來那樣繁茂,而且夜夜哭聲不斷,又漸漸的死了。

    解放後,我們以為這棵樹不會再復活,可是,一天我們看到有幾位解放軍官兵來這裡察看地形,有人把戰馬拴到這棵大樹上,他們走後,這顆百年老椴樹竟奇跡般的又活了。後來才知道,那位在這裡拴馬的軍官,就是赫赫有名的開發南泥灣的英雄王震將軍,據說他要帶領十萬官兵開發北大荒,不怪這老樹又起死回生,長出了茂盛的枝葉……

    劉大叔說到這裡,興高采烈,向孩子般手舞足蹈的大笑起來……

    太陽升到了天空,姜樹志政委率領先頭部隊來到一棵樹旁,很快建起了百湖農場。

    在鮮花盛開的夏日,這挺拔的一棵樹看到農場日益發展壯大,日益興旺,它也神奇的變得枝繁葉茂,再也不哭泣,而是日夜為墾荒戰士們高唱勝利之歌……

    關尚文使徒聽了這傳說,感歎不已,原來那深坑,竟是日寇屠殺我同胞的罪證。

    這是深秋十月天,百湖農場一隊二號地,正處於大豆集堆,連夜秋翻的緊張之中。三台拖拉機各牽引一張爬犁在集堆;四台拖拉機,各拉一台五鏵犁在翻地。在兩千多畝的豆地裡,機聲轟鳴,人聲沸騰,夜風嗖嗖,燈光通明……好一派夜戰場面。

    天空不見星月光,只見沉沉滿天雲。北風不時吹來閃閃的雪花,雪花漸漸變成雪片,寒風也漸漸刺骨,看來今夜就要封凍。能否在封凍前,突擊完這兩千畝翻地任務,將關係到明年的麥播。今夜搶一畝是一畝,天不等人,秋翻不等人,這是對拖拉機手的又一次考驗,任務已迫在眉睫。

    關尚文坐在大犁上,一絲不苟地調整著舵輪。雪片飄在臉上,身上,已使他變成了雪人。儘管他身穿棉襖棉褲,但無情的北風似乎特意考驗他,陣陣鑽入棉衣之中。但他想著今晚是會戰秋翻的最後一夜,為了能保質保量的圓滿完成任務,他不覺得寒冷。但見地翻起的黑土塊越來越大,犁鏵入土越來越難,漸漸地翻起臉盆大的土塊,他感到心焦……

    「小關!上車吧!這地夠嗆了,你看你都成雪人了。」駕駛員辛治國停下車,拿出一根繩子拴在起落手柄上:「唉!這天真夠勁兒,你冷了、我困了。你開車,我去上魚點兒看看,那裡的魚囤裡有留給夜間作業人吃的魚,我去給大家做魚,等夜間大家吃。今天人多、車多,我給大家露一手,慰勞慰勞大家!」

    「師傅!不行吧?這大犁沒人把,凍層越來越厚,恐怕落不下犁啊!」關尚文說。

    「打深點兒,反正今天晚上夠嗆,別遭這洋罪了。我是駕駛員,你聽我的,開車吧!」辛治國見關尚文不想聽他的,不滿地下起了命令,說完氣呼呼地向魚點兒走去。

    「師傅!黑燈瞎火的你可小心啊!小心火。」關尚文不無擔心地說。

    「你幹你的!我在部隊干了三年炊事員,還用你說?」辛治國不滿地邊說邊走。

    「唉!」關尚文輕歎一聲,他知道因隊上宣佈自己是車組的政治組長,辛師傅心裡不痛快,便一聲不吭地上了車,駕駛機車又開始作業了。

    這塊地,南臨鎖鏈河,河邊有隊裡的打魚點兒,河裡的魚囤裡還有魚。打魚點兒是三間低矮的草拉房,隔不遠的地邊兒,便是今夜正在集起的脫谷點兒。隊領導考慮以後夜間脫谷吃飯方便,所以這脫谷點兒很大,三千畝地大豆打算頭半夜全部運到這裡。

    關尚文見師傅去做魚,心裡老覺得不踏實。地越來越難翻倒還不算什麼,但他覺得一個人去點火做魚,一旦跑火,燒了魚點兒不要緊,這三千畝地的脫谷點兒……他不敢往下想。他邊開車邊不停地向魚點兒方向看……

    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雪越來越大,紛飛的雪片已遮住了視線,附近作業的機車只能看見模糊的燈光。此時,無人把犁,地越來越難翻了,他焦急地盼著師傅,可是左盼右盼就是不見師傅的影子。他望著魚點兒,望著,望著……

    突然,見魚點兒方向有火光,轉眼間,已是沖天大火……壞了!已經看清,打魚點兒的三間草房頂已經烈火熊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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