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破棉襖,咱北大荒更是離不開身,你看這氣候多變,不定什麼時候就變天,身上有破棉襖可當風寒,突然下雨,可當雨衣;尤其是我們機務人員,車一出故障,把破棉襖一鋪,鑽進車底不管乾濕;不論白天或晚上,吃飯時往地下一鋪,坐在上面又解乏又舒服,你說這不是一寶嗎?給你個裘皮大衣,你捨得這麼用嗎?」
「啊!真是三宗寶。不怪師傅們總少不了這些東西。」關尚文恍然大悟。
「小關啊!我想把你的工作調整一下,你看怎麼樣?」欒副場長一口廣西腔的普通話,聽起來親切,但有些話聽不清,弄不明白。
「為了工作,領導怎麼安排都可以。」關尚文想起讓他頂班時,讓領導命令就被動了。所以滿口答應。
「為了提前做好麥收機具的檢修,打算讓你上康拜因,明天隨康拜因發動機一起去汽車隊檢修。」
「讓我跟康美人一起去汽車隊?」關尚文頭翁的一下,心裡說:「我的媽呀!怎麼越躲女人越躲不開?與『荒原三枝花』的交往,已經是滿城風雨,有口難辨,再加上和這康美人在一起,這不更難說清了嗎?」想到這些,忙說:「場長你安排別人吧!我難以勝任,求求你了。」關尚文可憐巴巴地說。
「就這麼定了。跟你們車長說,明天一早帶行李和康拜因一起上車。」欒付場長說完,披起棉衣走了。
關尚文一下子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發起愁來。
「小關怎麼了?」車長萬仁玉來了,見他的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師傅,換個人跟康美人去汽車隊吧,我不願離開咱車組。」關尚文向車長求救了。
「什麼康美人?怎麼回事兒?」萬仁玉被他說愣了,不解地問。
關尚文把欒副場長的話,原原本本地跟車長說了一遍,最後說:「讓我幹啥都行,我就不願和女人在一起工作。」
「哈哈!哈哈……」萬仁玉一聽,笑得前仰後合。好半天才說:「小關啊小關!都說你聰明,這回你可傻到家了。這是分場重視你,讓你獨自執行任務,這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啊!」
「和康美人在一起,再好的機會我也不願意。」關尚文上來倔勁了。
「不是什麼康美人,是康—拜—因。也就是我們說的大型穀物聯合收穫機。你學過俄語。這機械目前咱分場才有三台,是第一汽車製造廠的汽車發動機,咱這裡檢修不了,才決定送汽車隊修理,欒副場長因為派不出合適的人,才來找你。」萬仁玉耐心地解釋著。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哎—我弄錯了!」關尚文不好意思地說。
「去檢修康拜因發動機,能學到不少機械構造原理。掌握康拜因,在蘇聯都需要四級以上的技師。能掌握康拜因,其它農機也就不成問題了。」萬仁玉說到這兒,笑著問:「你去不去?不去我讓欒副場長另找人……」
「去去去!」關尚文生怕錯過這個學習的機會,不等萬仁玉說完,就連連說道。二人都笑了。
轉眼間,到汽車修配所修車一個多月過去了,發動機已經修好,明天便可回分場了。這一個月來,關尚文在師傅的指導下,對發動機的構造及原理瞭解得清清楚楚,油、水、電路基本弄清,同時掌握了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技術。
這天剛下班,關尚文正往招待所走,聽到有人喊他,回頭一看原來是王吉昌隊長。
「小鬼!你幹得不錯。在報紙上、廣播裡總聽到你的名字。怎麼來汽車隊也不找我啊?」王吉昌拉著小關的手,親切地說:「我送去的袍子肉吃到了嗎?袍子皮收到了嗎?」
「謝謝王隊長!肉吃到了,袍子皮也鋪上了。」關尚文感激地說。
二人邊走邊聊,分手時王吉昌說:「今晚上我請你看電影,小曹也去,咱們好好聊聊。」
晚上,王隊長來找關尚文,在招待所門口,見到了正在等他的曹小芳。
「好你個關尚文,一去也不來總場看看,成了出名人物把我和王大哥忘了吧?」曹小芳一見面就親切地抱怨著。
「出什麼名啊?成天開車跟泥土打交道,沒空來總場啊!」關尚文婉轉地說。
「得了吧!你的詩歌發表在報刊雜誌裡;你的事跡發表在廣播簡報裡;你上車不到一個月就頂班帶徒弟,這些事兒誰不知道啊?連總場領導都在念叨你。」曹小芳不無誇張地說。突然話題一轉,「聽說總場場長是你親戚,打算把你調宣傳部來,是真的嗎?」
「哪兒的話啊?竟聽大夥兒瞎掰。胡謅兩句詩還是編輯給改的,根本不是我寫的。」關尚文有意把話題岔開,問王吉昌:「王隊長,今天是什麼電影?」
「是《老兵新傳》。」王吉昌說。他也聽說關尚文與場長是親戚,但聽他不承認也不否認,正在琢磨其中的原因,卻被他打斷了。
已經到了電影院門口,王吉昌讓他們倆在前邊走,自己緊跟在後邊。只見他向收票的姑娘打個招呼,指了指關尚文和曹小芳,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關尚文一愣,剛想站住,被曹小芳一把拉住:「走吧!別妨礙王大哥,那是他對像白茹艷白姐。今年八一人家就結婚了。」
「啊!怨不得。」關尚文回頭一看,王隊長正幫白茹艷收票,剛想多看看,卻被曹小芳挽著胳膊向前走去。
這電影院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和分場的食堂差不多。也是用草和泥盤成的臥拉牆。從後到前一步比一步低,四行用木跳板釘成的座位,光禿禿,啥也沒有,人好像席地而坐。關尚文來到北大荒,還是第一次進電影院,所以東瞧瞧西望望,覺得十分新鮮。
曹小芳見他這樣,說聲:「快走啦!一會兒人滿了連座位都沒有。」邊說邊拉他坐在八九排中間。
「喂!請你們往後或者往前坐,把這三排留出來,局、場領導一會兒要來。」他們二人剛坐下,便有人攆他們。
曹小芳一聽,忙拉著關尚文向後走。剛才攆他們的人忙說:「對不起小曹同志,我們這也是公事。」說著,眼睛落在關尚文身上,目送他們往後走。
不知是什麼原因,曹小芳拉著關尚文坐在三十多排。不過關尚文剛坐下,便覺得這裡坐著舒服,因為這裡的跳板離地面正好和板凳差不多高,不用蜷腿了。
曹小芳掏出一把糖,塞在關尚文手裡:「把糖紙放在兜裡,這裡不讓吃瓜子,不讓抽煙,因為這是泥土地,不好掃,大家都很自覺。」
「我不吃糖,你吃吧!」關尚文想把糖送回,手卻被曹小芳按住了。
「吃吧!年輕人那有不吃糖的?又沒有糖尿病。」說著羞澀地笑了,見關尚文還不吃,便扒了一塊塞在他嘴裡:「這是口香糖,吃了不會有怪味兒,以免口中的怪味兒讓人煩。」說著又羞澀地笑了。關尚文借燈光看到她的表情,暗暗叫苦,只好又東瞧西望。
「王隊長怎麼還不來?」關尚文問。
「你就安心地坐著吧!一會兒就開演了。」曹小芳見關尚文冷漠的樣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兒,又說:「他不會來的,他要陪白姐,等散場了會在門口等咱,他讓我好好陪陪你這第一線來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