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尚文沒辦法,笑著寫了上邊的那封信,小關又給他念了一遍,他哈哈笑著說:「行!這才叫求婚信呢!很有革命性!戰鬥性!躍進性!」說完又讓小關用複寫紙給謄寫了二十多份,分別寫上姑娘的名字。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讓於、周兩個徒弟分別送給姑娘們。
姑娘們接到信後,開始還考慮,怎麼沒談就結婚?便找姐妹商量。可是姐妹們發現每人拿著一封一字不差的信,可把她們氣暈了。有的說他神經病,有的罵他是流氓,有的說他想老婆想瘋了……便一起找牟春丫告他的狀。
牟氏三姐妹也都收到了這樣的信,一看是關尚文的筆跡。先是一愣:怎麼文弟開這樣的玩笑?可是一想,文弟絕不會這樣!一定是另有原因。正在這時,二十多個姐妹都拿著同樣的信來告狀。牟春丫笑了:「姐妹們,行啊!咱一起嫁給他,看他有啥招?」說完留下告狀的姐妹,讓人找來了龔喜明。
別看這大炮天不怕地不怕,他還真怕這個青年助理員,也服這個青年助理員。所以聽說叫他,他也是提心吊膽地來到了牟春丫的辦公室。
「龔大哥!你給我的信我看了,你說什麼時候結婚哪?」牟春丫笑著問。
正在這時,門外湧進一群女青年,都問他什麼時候結婚。這大炮一看事兒不好,拔腿就跑,邊跑邊說:「二十年後,你們等著吧!」
從那以後,那個姑娘也不理他了。
李元方和關尚文想起這事兒,不由得笑了起來。小馬知道他們笑那二十多封信的事兒,臉更紅了,笑著問:「我說龔大哥,又寫信沒有啊?」
「嘿嘿!我可怕了你們,這輩子我也不寫那玩意兒了!」由於他滿臉油泥,看不出他的表情,只看出一口白牙。小馬見別人不注意,偷偷地塞給他一個紙條。
這大炮可真是大炮,人家姑娘給你紙條你就收起來吧!他不,他立刻打開紙條,嘴裡還說:「嘿!你給我這啥玩意兒?你幫我唸唸!」邊說邊把紙條遞給了關尚文。
小馬一看急了,忙說:「拿來,拿來!快給我!」說著就去搶。可是被龔喜明高大的身軀擋住。馬芝玉羞紅了臉,無地自容。捶著大炮說:「你渾!你壞!你太壞了!」
關尚文一看,哈哈笑了:「師傅!馬姐答應嫁給你了,做你的好妻子,什麼時候結婚你說了算。」說完又把紙條遞給李元方。李元方看了一眼,說:「好!我和小關祝賀你們結成夫妻。」
「啊?真的?」龔喜明喜出望外,不敢相信。看著嬌怯的馬芝玉,突然一把抱起她,親了一下,「謝謝你!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愛人了!」說著又要親
「放下,放下!當著外人的面兒,多難為情!」小馬連說帶掙扎,可是大炮就是不放下。
飯吃完了,笑夠了。李元方站了起來:「小關,天兩點多了,咱倆再翻一會兒地去,讓龔師傅陪小馬聊聊吧!這大躍進式的戀愛,真讓人受不了。」說著就要走。
「好吧!」關尚文立刻笑著去發動車。
老龔說什麼也不留下,硬被李元方推回食堂。
夜幕下,關尚文坐在大犁上,聚精會神地調整著大犁,機車奔馳著,轟鳴著,身後留下黝黑的土地,在車燈照射下,閃閃發光。他想著龔師傅閃電式的戀愛,為他高興。這位敢說敢做,敢愛敢恨的師傅,深深地打動了他。世上人都這樣直爽豪邁,該少多少煩惱啊!
他正在遐想,突然機車轟轟兩聲轟著油門,他一看到地頭了,升起大犁,車拐過地頭停下了。李師傅拿一根繩子拴在大犁的升降把上,將繩頭引進了駕駛室。
「上車吧!凌晨天氣太冷。」
「不用,我不冷!我把大犁,翻的質量會好些。」關尚文說。
「不行!上車,太危險了!」李元方說著,硬把關尚文推上車,自己也上了車並關上了車門,「你看!」李師傅指著翻過的地:「這麼多狼,我怎能放心?」
關尚文一看:「我的媽呀!咋這麼多狼?」說著轟了轟油門,想把狼嚇跑,誰知狼連理都不理,竟坐在距大犁一米多遠的地方。
「他們在抓地裡翻出來的老鼠,不用怕,開車吧!」李元方說著,眼睛看著狼群。
關尚文開動拖拉機,狼見大犁上沒人,跟得更近了。一圈兒過來,關尚文數了數,這群狼少說也有上百隻。雖然狼上不了車,但總感覺後怕,這剛才要是有個惡狼撲食,豈不晚矣!就這樣,直到東方發白,太陽露出笑臉,狼群才漸漸散去。李師傅已疲倦地酣睡,關尚文在地頭放下大犁,輕輕地將機車熄了火,走出駕駛室。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他站在鏈軌上伸了伸懶腰,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偶然向東方望去,立刻被這北國的日出迷住了。
火紅的太陽慢慢地升上樹梢,周圍的七彩雲霞燦爛奪目;柔和的陽光灑向樹頂,樹冠的嫩葉反射出萬道紫悠悠的光芒;一群春歸的大雁,排著整齊的人字形,煽動著金色的翅膀迎向朝陽;轉眼間落在荒原上;近處,黝黑的土地熱氣騰騰,數不清的各種水鳥,在新翻的黑土上覓食;天鵝伸長脖子落在湖中小島邊,湖中碧波蕩漾,不時有野鴨、老等、仙鶴飛起飛落……
他看呆了,不由得隨口而吟:
東方破曉春光好,撫問霞姑萬物瞧;
鳥兒齊鳴拓墾歌,疲勞倦意飄雲笑。
若非意退來邊地,怎見邊關萬物驕?
多虧老墾身傳教,怎曉人間愛為高?
「小關啊!吟詩哪?」不知何時,李師傅已經醒來,正推開車門聽他吟詩。
「師傅!這日出之景太美了。不是夜班,怎能領略這荒原日出之美呀!」關尚文說著跳下機車,準備保養大犁。
「有文化就是比我強啊!我只知道北大荒早晨好,可就是說不出來。聽了你的詩也半懂不懂啊!」師傅感慨地,「等我們國家富裕了,人民生活好了,都能念上書多好啊!」
師徒二人邊保養車邊談心,這師傅雖然文化低,但他有一種文雅的氣質,從不粗言暴語訓徒弟,對人關懷備至,讓人有以親近感。
「小關啊!你很聰明,什麼都是一學就會。所以小於和小周不服氣,過去我以為你書生氣太足,看不起人,才弄得倆人合夥整你,近來我琢磨了,這是學生和文盲之間,言語溝通少造成的。如果你學會說話的語言和他們接近,他們學點文化知識,咱車組的團結就好辦了。」
這是在嘮嗑,但言語之間是在教育關尚文,要放下學生架子,和群眾打成一片,加強與同志之間團結,不要孤立自己。
關尚文怎能聽不出這弦外之意?忙說:「謝謝師傅,我以後會注意的,搞好同志間的團結。」
「怎麼還沒人來接班?」李元方見他一點就透,心裡很高興,不再說什麼。見車和農具都保養好了,就說:「發動車,咱回去!」
農機隊今天可熱鬧了,難得的好天氣,機車全部出動,人手就顯得緊張了。臨時從農工班,抽幾個女青年當農具手,可是駕駛員就安排不開了。車長萬仁玉見自己的車回來了,更是急得火上房,向機務隊長要駕駛員,他也無人。他的C——100號機車,三個駕駛員都有事,無法出車。三個農具手又都是才上車一個多月,這車沒人頂班,只好停車。現在抗澇搶播這麼緊,怎能停車呀?
李元方見此,說:「我再頂個白班吧。」
「不行啊老李!你今天也別想休息,上午幫我把播種機檢修好,下午好播種。今天老龔結婚,咋地咱們也得給人家張羅張羅吧!」
「啊?老龔昨天後半夜談戀愛,今天就結婚,太快了吧?」李元方驚訝地笑著說。
「他就是這麼個人,幹什麼事兒都速戰速決,不拖泥帶水。」萬仁玉也笑了。
關尚文一聽,也笑出聲來。
李元方聽關尚文笑,突然向車長說:「實在打不開點兒,讓小關當一天頂班駕駛員,少休息一天,也來個連軸轉吧!」
「他!可是個新農具手啊!能行嗎?」萬仁玉疑疑惑惑地說,目光投向了關尚文。其實他知道關尚文頂班沒問題,但是他向來怕自己擔不是,讓別人出主意,一旦有什麼事兒,他好不擔責任。
李元方本想替關尚文打保票,見他這樣,心說:好個滑頭!嘴裡卻說:「那你問問他自己,行不行你是車長,你說了算。」說完叫關尚文和自己一起走。
這下萬仁玉沒咒念了,想了一會兒,突然喊道:「小關你停下!」
關尚文停下問:「車長有事兒嗎?」
「我想你今天少休息一天,能不能頂個白班?」萬仁玉問。
「少休息沒關係,上白班就上白班!」關尚文滿口答應。
「不光是上白班,我讓你當一天當班駕駛員!帶徒弟,行嗎?」萬仁玉問。
「讓我當駕駛員?還帶徒弟?」關尚文驚訝了。
「對!老李說你行,我覺得你也能頂班。」萬人玉肯定地,「這也是對你的一次鍛煉!」
「試試吧!不過和誰出車?」關尚文問。
「和於業立,還有牟春妞,他們是你的農具手,一切聽你指揮。」萬任玉嚴肅地說。
「啊?讓我指揮他們倆?車長你饒了我吧!我累了一夜,也得歇歇了。」關尚文說著就要走。
「站住!」萬仁玉叫了一聲,嚴厲地,「這是工作!這是在抗澇搶播的戰場中!」他不願說出命令二字,他也是學生出身,又像央求似地,「尚文哪!就算你替我幫忙,你能眼看著咱車好好的沒人開嗎?」
關尚文被震住了,他還沒見過車長這麼嚴肅,又這麼求過人。他再也不考慮其它了。果斷地說:「是!師傅,堅決完成任務!」
萬仁玉笑了,又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告訴於業立,今天他敢找麻煩,不聽指揮,我有權開除他機務隊伍。至於牟春妞,她早就想過過開車的癮,給自己弟弟當助手,她能不聽話嗎?去吧!洗臉吃飯,然後出車!」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