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風雨路  第3卷 8.趕到深翻戰場
    8。趕到深翻戰場

    「哎——這是什麼地方?這位將軍是誰?」岳蘭突然轉過身。將《北大荒文藝》放在關尚文面前,指著封面問。

    「我都沒撈著看,你看了還不知道?還問我。」關尚文邊說邊盯著封面。

    只見封面是一幅巨型照片。中間一位將軍站在平板列車上,正揮手講話。他的對面是數不清的解放軍官兵,遠一點像一個車站,車站的月台上也是解放軍官兵。將軍上方是一幅紅色橫幅,上邊寫著「開發北大荒誓師大會」。整個畫面宏偉莊嚴,看起來只是會場的一部分。

    關尚文看著看著,突然說:「這一定是十萬轉業官兵開發北大荒誓師大會的實照,這將軍是王震將軍。」

    聽關尚文這麼一說,同學們都圍了過來,爭看這封面。

    「就在今年春節前後,王震將軍率十萬大軍,揮師北上,當時戰士們還不知道有什麼新任務。坐火車到黑龍江密山下車,宣佈就地轉業。在這裡建設現代化的大型國營農場。這照片一定是王震將軍宣佈開發北大荒的誓師大會,這大會就是在密山車站召開的。」

    「十萬官兵一齊轉業,好傢伙!農場的規模一定不小,能和蘇聯的集體農莊相比了。」楊春長激動地說。

    「比蘇聯的農莊大多了,據說橫跨密虎寶饒四個縣,建設的都是機械化國營農場。場長都是將校軍銜,一個農場相當一個師。這樣大型農場要建十多個。」關尚文根據姐夫以前的來信介紹說。

    「你姐夫是什麼軍銜?他怎麼五六年就去了?」岳蘭問,顯然她對關尚文的瞭解比其它同學更多些。

    「我姐夫是中尉,他是先頭部隊的。提前到哪裡勘察地形,選定建場場址。」

    「你們聽這首詩,太有意思了!」不知什麼時候,書已在矮小的丁海泉手裡了,「哎呀呀,我的媽!這裡的土地肥到了家。抓把黑土直流油,插根筷子就發芽!」

    「哈哈哈!這詩太絕了,有這麼好的地方,開發出來,我們中國人就不愁吃飯了。」大家都笑了起來,楊春長興奮地說。

    「別著急,你們聽聽這首墾荒戰士的歌。」丁海泉眉飛色舞地又念道:「北大荒,真荒涼。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

    「哈哈哈!」「嘻嘻嘻!」又是一陣哄笑。

    調皮的劉祥立擠著眼睛說:「班長!」

    岳蘭看了他一眼:「什麼事兒?」

    劉祥立又擠擠眼睛說:「你快帶上咱班的女生,奔赴北大荒!那裡正需要你們去填補空白呀!」說著又向關尚文擠了擠眼睛。

    「就你壞!死劉祥立。」岳蘭笑著罵道。

    「我當然壞了!我沒有親戚在北大荒,帶不了……」劉祥立剛要說什麼,被曾老師的話打斷了。岳蘭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什麼事兒啊?這麼熱鬧,難得你們這麼開心!」曾老師走進教室,笑著說。

    「曾老師你看這本書!」丁海泉把《北大荒文藝》遞給老師,大伙都回到自己的座位。

    「《北大荒文藝》?我還沒聽說過這刊物呢。」曾老師仔細地看著:「這是新刊物,創刊號,這編輯真有意思,整個照片佔滿了封面,這雜誌是誰的?」

    「是關尚文的姐姐從北大荒寄來的。」

    「啊?你姐姐也去了北大荒?不簡單,那可是艱苦而光榮啊!敢去那裡的人,都是英雄。」曾老師又對關尚文說:「你姐姐太偉大了!」

    「關尚文同學早晚也得去北大荒!」岳蘭忘了剛才劉祥立的話:「他媽媽已經去了。」

    同學們看著她善意地笑了。這時她才感到這話不該她說,明顯露出了心跡。趕緊坐下,臉紅紅的,再也沒說一句話。

    「好,好!勇敢。」曾老師瞇縫起雙眼,微笑著說,究竟是說誰勇敢,是岳蘭還是關尚文,或者是他媽媽?老師沒說。過了一會兒,又說:「不過現在談這事兒為時太早。等念完中學、大學,再提出志願去北大荒,我想國家一定會答應你們。因那裡確實需要有文化、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啊!」

    曾老師不愧是語文老師,他從岳蘭的話語和表情,憑直覺明白這兩個同學關係非同一般,不能不點一點,以免走錯了路。所以一語雙關地包括了兩個人。

    這是一些何等聰明的學生啊!都聽出了老師的話外之音。更何況關、岳二人正是老師的「言之的」呢?

    關尚文、岳蘭以感激的眼神看著曾老師,都微微地點點頭,表示要努力學習,不想其它事的決心。

    曾老師高興地站起來,嚴父一樣地說:「好了,大家都出去玩一會兒吧!該上課了,別成天悶在教室裡啃書。這樣下去,腦子會用壞的。弄壞了身體,學再好的本領也沒用。走走!都到操場去。」說著走出了教室,站在門口。岳蘭第一個拿了《北大荒文藝》走出教室。同學們見曾老師不走,只好放下書本……

    大躍進在全國轟轟烈烈展開了,一中二十四個班除了四個試驗班外,全部投入城南公社深翻中。這四個班,不但自己關起校門讀書,還牽涉了不少老師不能投入躍進。

    校黨總支副書記劉月紅,對此事非常不滿,多次向書記、校長建議這四個班停課參加深翻。然而這兩個老頭子,總以上邊的文件把她頂了回去。劉月紅越想越不服:都是新中國的青年,都是一中的學生,為什麼要培養特殊階層?一氣之下,偷偷地打報告給教育局,報告中極力主張學生應有平等地位,不應培養資產階級特權苗子,同時還說校長書記的言行是右派的言行等等……

    這份報告嚇得教育局長不得不給一中的校長和書記打電話,讓他們立刻停實驗班的課,趕緊去翻地,不然這樣的報告再打上來,不但你校長書記完蛋,教育局也擔不了責任,古城縣的教育就更難辦了。

    校長書記接到電話,知道是劉月紅搞的鬼,但也沒辦法。人家是捍衛三面紅旗、反右鬥爭的英雄啊!不給自己戴右派帽子,已經是開恩了。

    當天下午,便讓這四個班師生扛起鐵鍬,急行軍奔赴城南公社,投入深翻的行動中。

    秋日柔和的陽光,照在奔向深翻第一線的師生身上。這一百八十名學生,右肩扛著鐵鍬,排著四行整齊的隊伍,唱著歌,穿過南門鬧市區,向城外急速行進。二十多名老師,一言不發地走著,走著……

    劉月紅通過告狀,終於將這些師生趕出了校門,很興奮。她跑前跑後地指揮這個班吆喝那個班,還覺得不過癮,又親自領唱《社會主義好》和《大躍進戰歌》。

    誰想到,本來急行軍的隊伍整齊而充滿朝氣,她這一領唱歌,隊伍就亂了套了。《社會主義好》唱得還像那麼回事兒,《大躍進戰歌》這些學生根本不會唱。因為這四個班,不但體育課不上,音樂、美術也完全憑個人興趣,愛上就上,不愛上也可以。所以對劉月紅編寫的《大躍進戰歌》根本就不會,只好跟著她唸經一樣亂哼哼,還能不亂套嗎?

    這整齊的隊伍,本來令大街上的行人矚目,誰也不敢說話。這一亂,學生的話匣子打開了。

    「哎!關尚文,我媽經過甄別,已經摘了右派帽子,重登講台了!」岳蘭興奮地告訴他,「我不是右派崽子了!」

    「太好了!祝賀你!」關尚文高興地說。

    「祝賀你,給你媽媽帶好兒!」前後的同學聽到岳蘭的話,七嘴八舌地祝賀,不分男女同學,都伸出熱情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祝賀。

    「三班!幹什麼呢?唱《社會主義好》你們那麼有勁兒!唱《大躍進戰歌》你們為什麼搗亂?不搞大躍進,怎麼建設社會主義?」劉月紅氣急敗壞地訓斥,「簡直是資產階級苗子,無組織無紀律!」

    曾老師聽劉月紅在向自己的學生發火,還亂扣帽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沒說什麼。為了不影響學生情緒,他說:「金雅芳同學,起個頭!大家精神點兒!」

    「好!」金雅芳立即起:「迎著晨風迎著陽光——預備—唱!」

    迎著晨風迎著陽光,

    跋山涉水到邊疆,

    偉大祖國天高地廣,

    中華兒女志在四方!

    ……

    歌聲激昂,曲調悠揚。同學們精神振奮,闊步向前。吸引了無數行人駐足觀看。

    劉月紅無話可說,看了曾老師一眼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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