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柳紅玉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不知什麼時候,曾依珊已經用手托著下顎睡著了。
她實在是太累了,自從龍少陽將柳紅玉安頓到這間屋子裡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靜靜地坐在床邊,一直靜靜地守護著柳紅玉,就好像是一位勞苦人民的守護神一般盡職盡責的守護著柳紅玉,絲毫不敢有鬆懈。
龍少陽靜靜坐在桌子旁,手裡拿著酒杯,眼睛靜靜地盯著杯中金光燦燦的美酒,癡癡發呆。
柳紅玉迷茫地眨著雙眼,呆呆地注視著雪白的圍帳,心神一動,就好像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似的,急忙轉過身子,見曾依珊緊緊守在自己的床邊,不由心裡一震,繼而眼淚就悄悄地落了下來,就好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落下。
眼淚落在被子上,很快就滲了進去,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印跡。
龍少陽此時早已陷入了深思。
(二)
房間裡寂靜無聲。
燭光舞動,發出微弱的光芒。
燭光之所以如此微弱黯淡,倒不是因為蠟燭已燃燒完了,而是因為龍少陽特意將蠟燭的芯去除了一大半,只留下一小半,讓它緩緩燃燒。
龍少陽這樣做,倒不是因為他心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想法,而是他想在黑暗中靜靜想一想,想一些自己以前沒有時間去想的事情。
柳紅玉緊緊拉著被子,眼裡噙著淚水,目不轉睛地盯著曾依珊嬌美的臉頰。
雖然只是自己靜靜地看了幾眼,但她卻感覺自己的血液開始慢慢地沸騰,自己的心跳也開始漸漸地加快。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感動。
(三)
十五年前,自從她自己被無情的賣到妓院,自從她自己被迫做了一名低賤的妓女,自從她自己的身體被第一個男人碰過之後,她的心就已經完全破碎了,再也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強烈的跳動過一次。
十五年裡,她自己不知道陪過多少男人。
第一次被蹂躪的痛苦,她永生不能忘。
因為那是一場噩夢。
一場永世揮之不去的噩夢。
柳紅玉每每想到第一個晚上的情景,都會膽戰心驚,全身都會直冒冷汗。
對於一個人來說,被別人強迫著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甚至去做自己極度排斥的事情,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但柳紅玉並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女人,也並不是一個隨便任人蹂躪的女人。
她是一個下賤的妓女。
但她和那些高貴的王后公主一般,也有她自己的信念和尊嚴,不管那些男人對她多麼的溫柔,但她的心中都沒有絲毫的感覺。
然而此時此刻,當她看到曾依珊緊緊守在自己的床前,雖然曾依珊只是靜靜守著她,並沒有說什麼甜言蜜語,也沒有給她什麼稱讚,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但她的心裡居然又一次開始劇烈跳動了。
(四)
心跳是一個人活著的最好見證。
直到這個時候,柳紅玉才好像又一次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有感情、有眼淚、有悲傷的活生生的人,一個需要別人呵護和疼愛的活生生的女人。
柳紅玉眼裡含著晶瑩剔透的淚花,緊緊咬著自己紅紅的雙唇,緊緊握著拳頭,一心只想極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悲傷,但不管她怎麼去克制,怎麼去努力,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低聲哽咽了出來。
她哽咽的聲音雖小,但龍少陽還是清清楚楚聽到了。
龍少陽心裡一驚,轉眼向床前望去,見柳紅玉正注視著自己微笑,不由心裡一震,急忙站起來,倒了一杯茶,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熟睡的曾依珊,溫聲道:「紅玉姑娘,你醒了?」
柳紅玉點了點頭,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
龍少陽溫聲道:「紅玉姑娘,喝一杯熱茶吧。」
柳紅玉輕輕伸手接過茶杯,小小喝了一口。
龍少陽道:「紅玉姑娘,你感覺怎麼樣?」
柳紅玉道:「我好多了,謝謝龍大俠關心。」
龍少陽微微笑了笑,急忙伸手卻扶曾依珊,沒想到手指剛剛碰到曾依珊的胳膊時,曾依珊就被驚了起來。
曾依珊注視著龍少陽,頓了一頓,急忙轉頭望向床上,見柳紅玉面帶微笑注視著自己,連連道:「紅玉姐姐,你醒了?」
柳紅玉點了點頭。
曾依珊有些抱歉地看著龍少陽,低聲道:「師父,對不起,我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龍少陽微微搖了搖頭,微笑道:「依珊,如若你實在累得不行,就回自己的房間裡睡一會兒吧。」
曾依珊道:「那紅玉姐姐怎麼辦?」
龍少陽道:「這裡有我一個人就行了。」
柳紅玉聽龍少陽說單獨留下來陪自己,就好像吃了蜂蜜一般,心裡甜甜的,頓了一頓,好像又一次想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一般,急忙轉眼盯著曾依珊,見曾依珊表情怪異,不由暗自想道:「如若我猜得沒錯的,依珊妹妹好像已經喜歡上龍大俠了。」暗自歎了一口氣,接著想道:「如若真是那樣的話,那我該怎麼辦呢?一邊又是救我脫離苦海的姐姐,一邊是救我性命的依珊,我該怎麼做才不至於傷害到她們每一個人呢?」
曾依珊眼珠子機靈的轉了幾下,好像是心中有什麼擔心似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龍少陽,連連微笑道:「師父,我已經睡醒了,還是我和你一切陪著紅玉姐姐吧。」
龍少陽注視著曾依珊明亮的雙眼,思緒一動,就明白了她心中的擔心,更何況他自己本來只是想讓曾依珊好好的休息休息,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此時此刻聽曾依珊說自己已經睡醒了,也就沒有再堅持自己單獨留下來的觀點,微笑道:「那好吧。」
柳紅玉喃喃自語道:「都怪紅玉,都怪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