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依珊急忙收回自己的視線,心裡一驚,臉「刷」一下子從耳根紅到脖子上,急忙下了頭,沉默了好長時間,嚴肅認真道:「所以,你就不在洪老爺爺的墓碑上寫一個字,為的是怕那些壞人前來騷擾他老人家,是嗎?」
龍少陽道:「是的。」
曾依珊道:「但是,你又擔心自己多年以後會忘了洪老爺爺埋葬的地方,因此你就在他的墓碑上滴血,一來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敬佩之意,二來卻是為了做一個標記,一個只有你自己才能看懂的標記。」
龍少陽微笑道:「你非常的聰明。」神色癡迷,注視著墓碑,頓了一頓,轉口道:「不過,你還是漏了一點。」
曾依珊吃驚道:「哪一點?」
(四)
太陽已經偏西。
龍少陽看了一眼黯淡的天空,沒有立即回答曾依珊的問題,而是恭恭敬敬沖墓碑道:「洪老前輩,您老人家只管安息吧,往後的一切,晚輩一定會替你老人家辦妥的。」深深作了一個揖,急忙來到那一些橫七豎八的屍體中央,暗自歎了一口氣,眼睛一抬,就發現了冷無情胸口的小刀,伸手拔出來,隨便觀察了看了幾眼,揣在自己懷裡,又伸手在冷無情的懷裡摸著,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似的。
曾依珊注視著墓碑,眼裡噙著淚水,哽咽道:「洪老爺爺,您只管安息吧,依珊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說到這裡,急忙跪下來,一連磕了三頭,緩緩站起來,拭去眼角的淚水,疾步跑到龍少陽的身旁,見龍少陽一個接一個摸黑衣人的懷裡,吃驚道:「你在找什麼呢?」
龍少陽仍舊摸著,頭也不抬道:「我在找火燭。」
曾依珊吃驚道:「找火燭幹什麼?」
龍少陽道:「將這些屍體燒了。」
曾依珊道:「你認識他們?」
龍少陽道:「不認識。」
曾依珊道:「既然不認識,那你管他們幹什麼?」
龍少陽終於從一個黑衣人身上摸出了一個火燭,大獲全勝的笑了笑,急忙站起來,若有所思道:「常言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他們的身體此時此刻早已經冰冷,那身前所有的罪孽自然也就一筆勾銷了。」
曾依珊怔住。
龍少陽道:「更何況,如若我們把他們的屍體一直留在這裡,別人難保不會懷疑,別人一旦懷疑了,那我們現在的工作不都就白做了嗎?」四處掃視了幾眼,將手中的火燭遞給曾依珊,叮囑道:「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去那裡找一個乾枯的野草,將他們的屍體放一把火燒了。」話音剛落,身子一動,就消失於遠方。
曾依珊呆呆注視著遠方,表情複雜,不知是驚訝,是喜悅,是不解,是厭惡,是痛苦,還是敬佩,半響過後,緩緩收回視線,低頭注視著手中的火燭,喃喃自語道:「火燭啊火燭,世上真的有這樣好的人嗎?」話音剛落,就聽見龍少陽道:「你在說什麼呢?」
曾依珊心裡一驚,急忙抬起頭,就發現龍少陽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手裡抱著一些枯死的野草,沉默了一會兒,連連搖頭道:「沒什麼,沒什麼,沒說什麼。」轉移視線,柔聲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龍少陽沒有說什麼,只是將手中的枯草放下,將那些人的屍體一一搬到一塊兒。
曾依珊靜靜的看著。
龍少陽把屍體都搬到一塊,從曾依珊的手裡接過火燭,用嘴輕輕的吹了一吹,火燭立刻就徐徐燃燒了起來。
龍少陽不由暗自歎了一口氣,用火燭將枯草點燃。
枯草立刻「辟辟啪啪」響個不停。
一會兒,黑衣人的衣服就燃著了。
龍少陽神色複雜,若有所思道:「各位,不管你們身前曾經做過多少惡,但此時一死,也總算是將你們身前的惡債一筆勾銷了。」話音剛落,又將地上的那些鋼刀和長矛一一拾起來,一一扔到半山腰上,頓了一頓,伸手拿起「七赤寒光」寶劍,溫聲道:「姑娘,我們離開這裡吧。」
曾依珊道:「難道我們就一直走回去?」
龍少陽道:「我的駿馬在那裡吃草,我們可以騎馬趕路。」
曾依珊吃驚道:「難道我們兩人騎同一匹馬?」
龍少陽盯著曾依珊,心思一動,就明白了一切,微微搖了搖頭,微笑道:「姑娘身體嬌貴,又是女兒家,當然是姑娘騎著馬,我自己走著了。」看了一眼燃燒的屍體,深吸了一口氣,溫聲道:「好了,我們走吧。」話音剛落,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曾依珊嘴微微動了動,本想再解釋什麼,但卻沒有說出口,狠狠一跺腳,急忙追上龍少陽。
(五)
夕陽已逝。
夜幕降臨。
青海省的一個小鎮,人們早已亮起了燈火。
街道上的行人依舊絡繹不絕,有牽著馬的趕路人,有沒事兒閒逛的富家公子,有無處可去的乞丐,有花枝招展、臉上帶著嬌笑的女人,然而,最最怪異的卻是一個帶著銅面的紅衣女人。
銅面女人眼睛四處掃視了幾眼,不知是覺得沒有什麼意思,還是心中實在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待辦,想都沒想,疾步向一個叫「貴人銷魂所」的客棧走去,剛走到客棧門口,就見一個身穿錦緞、長相好看的女人迎面拋來,口中還連連笑道:「『『銅面小姐』』,你果然來了,你果然來了。」
銅面女人不動聲色,只是將馬的韁繩遞給那個女人,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錦緞女人道:「是別人告訴我的。」
銅面女人道:「他怎麼知道我要來?」
錦緞女人道:「這個他倒沒有和我說,不過……」
銅面女人道:「不過什麼?」
錦緞女人道:「你自己可以去問他。」
銅面女人眼睛詭異的轉了幾下,心中瞬間就明白了一切,淡淡道:「前面帶路吧。」疾步向客棧走去。
錦緞女人急忙將手中的韁繩遞給門前的一個小二,疾步跟了進去。
客棧裡人聲鼎沸,佈置的非常奢華,花紅柳綠,到處都掛著紅紅的燈籠,到處都站著花枝招致的年輕姑娘,到處都是喜笑顏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