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依珊見銅面女人消失無蹤,急忙奔到洪衛的身邊,也不管四周有沒有人,更不管自己滿面的淚水,一把將洪衛胸口的小刀拔出,扔到一旁,撕聲哭喊道:「洪老爺爺,洪老爺爺,你……你……你……」話音未落,就伏在地上痛苦了起來。
哭聲震天。
悲慼至極。
不知哭了多長時間,只聽到一個聲音溫聲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裡哭什麼?」
曾依珊急忙抬起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過了一會兒,只見一個白髮男子騎馬從遠處奔了過去,愛理不理,又一次哭了起來。
白髮男子急忙勒住韁繩,見地上屍橫遍野,鮮血滿地,不由心裡一驚,急忙縱身下馬,四處掃視了幾眼,疾步來到曾依珊面前,還未開口說話,眼睛一抬,就看到了臉色慘白的洪衛,失聲驚呼道:「洪老前輩,洪老前輩,洪老前輩……」
他一連喊了十幾遍,但洪衛仍舊一動不動的坐著。
曾依珊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吃驚地盯著白髮男子,一字一頓道:「難道……難道你認識洪……洪老爺爺?」
白髮男子瞧著滿地的屍體,頓時好像明白了一切,沒有回答曾依珊的問題,也沒有再繼續呼喊下去,而是四處偵察似的掃視了幾眼,將洪衛抱在曾依珊先前隱身的那一棵大樹之下,拔出手中的寶劍,一面用手中的劍挖坑,一面淡淡詢問道:「洪老前輩是怎麼死的?」
曾依珊道:「是被一個銅面女人殺的。」
白髮男子道:「什麼?一個銅面女人?」
曾依珊道:「是的。」
白髮男子道:「你沒有看錯?」
曾依珊道:「絕對沒有。」
白髮男子道:「如此說來,你並沒有見到她的真正容貌了,是嗎?」
曾依珊訥道:「是的。」
白髮男子點了點頭。
(二)
土坑已經挖好。
白髮男子把寶劍入鞘,親身跳到坑裡,仔仔細細觀察了幾眼,想都沒想,居然親自躺下來試了試土坑的大小,暗自想道:「哎,真是想不到,想不到這個小土坑裡居然這麼的舒服涼爽,如若我龍少陽不是有事在身的話,真恨不得自己能舒舒服服的躺在這裡睡覺。」
曾依珊見龍少陽躺在土坑裡,萬分驚愕,失聲詢問道:「喂,你想幹什麼?」
龍少陽微微搖了搖頭,急忙站起來,跳出土坑,將洪衛的屍體小心翼翼放了土坑,表情嚴肅,一字一字道:「洪老前輩,您老人家只管舒舒服服的躺著,我龍少陽一定殺了那個銅面女人,為您老人家報仇雪恨。」
曾依珊滿臉疑惑。
龍少陽用手為洪衛埋上了第一把土。
曾依珊見龍少陽用手埋土,急忙拉住龍少陽的胳膊,失聲哭喊道:「喂,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將洪老爺爺埋在土裡呢?洪老爺爺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我要把他帶回到家裡,一輩子守著他,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將他埋了呢?」
龍少陽暗自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曾依珊的肩膀,一面緩緩用手埋土,一面溫聲安慰道:「姑娘,常言說得好,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洪老前輩一生光明磊落、行俠仗義,做盡了無數好事,而如今不幸遭奸人殺害,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怎麼能讓他老人家死後再受顛沛呢?」
曾依珊無言以對,木訥道:「我……」
龍少陽沖曾依珊點了點頭,一字一字道:「姑娘,人死以後,就該早一些讓他入土為安,落葉歸根。」
曾依珊道:「可……可……」
龍少陽道:「如若你心中真的愛洪老前輩的話,那你就應該和我一起趕快把他老人家埋了,而不是讓他老人家的屍體再受這混沌世界的玷污,知道嗎?」
曾依珊點了點頭,急忙跪了下去,用手將土埋進坑裡。
洪衛乃一代大俠,昔日盛名遠播,俠義受萬人傳誦敬佩,而如今卻還是難逃這悲慘的宿命。
也許洪衛說得對,每個人都不是長勝不敗的,每個人都不是天下無敵的。
你的一生之中,勝利也許會有千百次,但失敗卻只要有一次,只要你僅僅失敗一次,你就會連自己的命都輸掉。
這就是現實,殘酷的現實。
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失敗就代表著自己的死亡。
(三)
土已經埋上。
龍少陽找了一顆碗口粗的樹木,用劍削斷一截,簡單做了一個墓碑,只是用劍將自己的手指劃破一個小口,在墓碑上滴了七滴血,一滴血接一滴血,成一列整齊排列,並沒有在上面寫一個字。
曾依珊原以為龍少陽割破自己的手指,是想用鮮血給洪衛寫碑文,而且會寫上「『六指神丐』洪衛之墓」,但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龍少陽非但一個字都沒有寫,反而只是一連滴了七點血,一時不解,喃喃道:「你沒事兒吧?」
龍少陽眼睛凝視著墓碑上那七滴血,搖頭道:「我能有什麼事兒?」
曾依珊道:「既然沒事兒,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龍少陽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該在洪老前輩的墓碑上滴血?」
曾依珊道:「至少你該寫上幾個字。」
龍少陽道:「寫上哪幾個字?」
曾依珊道:「如若以你自己的名義,你至少應該寫上『六指神丐』洪衛洪老前輩之墓。」
龍少陽道:「那若以你的名義呢?」
曾依珊道:「那你就應該寫上『六指神丐』洪衛洪老爺爺之墓。」
龍少陽道:「你說得有些道理,但這墓碑卻是咱們兩人一起做的。」
曾依珊道:「那你就應該寫上『六指神丐』洪衛洪大俠之墓。」
龍少陽微微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轉頭注視著曾依珊,一字一字道:「姑娘,你覺得這幾個字真的就有那麼重要嗎?」又一次目視著墓碑,還沒等曾依珊開口說話,接著道:「你認為像洪老前輩這樣的蓋世豪俠,他會在乎那個虛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