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祐黯然道:「方孝儒為人忠厚剛毅,想都沒想,一口就回絕了朱棣的這一個命令。」
龍少陽道:「那又怎麼樣?」
雲天祐道:「朱棣一時惱羞成怒,一怒之下就將方孝儒的九族全誅,為了永絕後患,他居然連其朋友門生也作為一族,全部殺掉了。」
龍少陽心裡一震,連連歎息道:「媽媽說得一點兒沒錯,自古君王都是殘暴不仁、無情無義的人,而他們身後那龐大的軍事政績,又何嘗不是用無數老百姓的生命和鮮血築成的呢?」又歎了一口氣,轉眼注視著雲天祐,一字一字道:「舅舅,這些又和憐菡的身世有什麼關係呢?」
雲天祐長歎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低頭沉默的雲憐菡,傲然道:「江湖人士一向行俠仗義,逞強扶弱,十分敬佩方孝儒的為人和忠義,實在看不慣朱棣的霸道殘忍,經過再三商議之下,我們就決定在方孝儒被殺的前天晚上將他救出。」
龍少陽道:「那後來呢?」
雲天祐道:「我們按計劃前去方家,但我們沒能如願救出方孝儒,只是救出了一個小嬰兒。」
龍少陽道:「你們救出了一個小嬰兒?」
雲天祐道:「沒錯。」
龍少陽思緒一動,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急忙道:「舅舅,難道憐菡就是當年被你救出的那個小嬰兒?」
雲天祐沒有立即回答龍少陽的問題,而是若有所思的轉了一眼雲憐菡,見雲憐菡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微微搖頭道:「不是。」
龍少陽吃驚道:「那是什麼?」
雲天祐道:「當年去方家救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有一個人與我同去。」
龍少陽道:「他是誰?」
雲憐菡道:「她就是冷嘯天的妻子易傲霜易女俠。」
龍少陽道:「什麼?易伯母居然和舅舅一起去方家救的人?」
雲天祐道:「沒錯。」
龍少陽百思不得其解,吃吃道:「就算如此,那這又和我與憐菡的婚事有什麼關係呢?」
雲天祐已經知道了龍少陽是自己的妹妹龍憶柳和冷嘯天的親生兒子,不由長長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少陽,不瞞你說,當年我和易女俠一同救出那個小嬰兒的時候,為了替方家保住一絲血脈,為了保護那個小女孩的安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們就想出了一個絕好的辦法。」
龍少陽緊緊握著雲憐菡的手,頓了一頓,吃吃道:「什麼辦法?」
雲天祐長歎了一聲,喃喃道:「我們……我們決定將冷嘯天……將冷嘯天的女兒和……」
龍少陽神色驟變,好像被當頭打了一棍子,驚愕的站了起來,吃吃道:「什……什麼?舅……舅舅,您的意思……意思是說……是說憐菡本是……本是……」
雲天祐點頭道:「不錯,憐菡其實是冷嘯天和易傲霜易女俠的親生女兒。」
龍少陽臉色慘白,眼裡含著痛苦的淚花,木訥道:「這麼說……這麼說紫寒……紫寒並不是……不是我的親妹妹了,是嗎?」
雲天祐道:「紫寒姑娘就是我們從方府救出的那個小嬰兒。」
龍少陽道:「那我……我和……我和憐菡是……是……」
雲天祐道:「你和憐菡才是親生兄妹。」
雲憐菡閃電一般站了起來,就好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一把拉住雲天祐的衣衫,眼睛鮮紅如血,一眨不眨的盯著雲天祐,撕聲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三)
雲憐菡痛不欲生,龍少陽又何嘗不是呢?
一時之間,本來喜慶的日子居然又變成了悲痛的苦海。
兩個本來可以結百年之好的人,轉瞬之間,就變成了一對苦命的鴛鴦。
親兄妹。
這是三個溫馨而斷腸的字眼。
雲天祐暗自歎了一口氣,將雲憐菡深深攬在懷裡,一面輕撫著她的秀髮,一面溫聲安慰道:「憐菡,好了好了,不要悲傷了,不要悲傷了,這悲劇的鑄成,要怪就怪我和你媽媽吧,想不到因為我們當年的一時糊塗,居然鑄下這千古之錯啊。」
雲憐菡不理不睬,撕聲哭泣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們都在騙我,你們一定是合謀騙我,這一定是你們不想看到我和少陽哥哥成親故意設下的詭計,這一定是,一定是……一定是的。」猛然抬起頭,眼裡掠過幾絲怪異的表情,冷冷盯著龍少陽,咬牙切齒道:「少陽哥哥,既然做不成少陽哥哥的妻子,那我雲憐菡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倒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她手裡已多了一把小劍。
一把鋒利無力的小劍。
一把明晃耀眼的小劍。
雲天祐心中大駭,臉色變得暗淡無光。
雲憐菡透過淚眼模糊的視線,柔柔沖龍少陽笑了一笑,一字一字,哽咽道:「真是蒼天妒情人,蒼天妒情人啊……少陽哥哥,你好好的保重。」話音還未落,舉劍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龍少陽心裡一驚,驚出了一身冷汗,撕聲阻攔道:「憐菡,不要做傻事。」身子急速竄到雲憐菡的身邊,總算是有驚無險,雲憐菡手裡的小劍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已經到了雲天祐的手裡。
雲憐菡呆若木頭。
龍少陽一把將雲憐菡抱在懷裡,溫聲道:「憐菡,你沒事兒吧?」
雲憐菡的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瞧著龍少陽,就好像是瞧著凶殘的豺狼虎豹一般,眼裡閃爍著驚懼的表情,怔了一怔,狠狠將龍少陽推開,撕聲哭喊道:「你不要過來,你永遠都不要理我,永遠都不要理我。」話音剛落,瘋了似的向門外跑去。
龍少陽一時震驚,腦海裡居然又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那段痛苦往事,又想起了冷紫寒在跳崖之前的神情和痛苦,簡直和現在的雲憐菡一模一樣,生不如死,怔了一怔,急忙收回思緒,疾步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大門外。
雲憐菡早已沒有了蹤跡,就好像是憑空蒸發的水珠,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